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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六音呵呵地笑,似乎很得意,「牡丹花下死,做鬼也……」他眉頭微微一皺,「呃」的一聲吐出了第二口血,才接下去,「風流……」

  皇眷「刷」的一聲從衣袖裡拔出了短劍,森森的劍氣直指六音的鼻尖,她森然道:「既然你遲早要死,不如我現在殺了你,也省得你痛苦!」

  六音閉目,態度悠閒自得,「能成為你第一個親自動手殺的人,是我的榮幸。」

  皇眷心裡一跳,他,他怎麼知道,雖然她表面上冷冰冰惡狠狠,卻從來沒有真正殺過一個人?一咬牙,「本姑娘殺過的人何止千百?很遺憾你沒有這個榮幸了!」她「刷」的一劍,刺了下去。

  就在她一劍刺下的時候,天驟然打了個霹靂,皇眷陡然一震,六音也微微一怔,睜開眼睛。

  他們同時看見,一顆帶著狹長光暈的流星,閃爍著璀璨如眼眸的光華,劃過了天空,到了半空,就陡然消失了影蹤。

  兩個人腦子裡同時想起的是——「如果我今天晚上死了,不知道天上會不會有星,為了我掉下來?」

  「刷」的一劍,鮮血湧出,蒼白的劍刃,蒼白的肌膚,殷紅的鮮血,劍刃上映著冷冷的皇眷的眼睛。

  但是她這一劍,只是劃破了六音左頸的肌膚,並沒有一劍封喉,她呆呆地看著六音,劍一顫抖,那鮮血就在六音的頸邊擴大,暈染了蒼白的劍刃。

  六音看著那劍刃,黑髮覆額,神態很安詳。

  皇眷的劍尖越顫抖越厲害,六音頸邊的傷口越來越深,最終,割裂了大血脈,一股鮮血噴了出來,灑了那劍一身。接著「當卿」一聲,皇眷持劍不穩,短劍落地,她「砰」的一聲跌坐在地上,呆若木雞地看著六音,失魂落魄。

  六音依然那樣坐著,黑髮覆額,狀甚安詳,只不過頸項邊的血,漸漸地暈染了他半身。

  突然皇眷爬了過來,顫抖著雙手,給他裹傷,她的手顫抖得那麼厲害,六音頸項上的傷口那麼深,她一塊巾帕還沒有紮緊,就已經被血濕透,重得掉了下來。她換一塊布再包紮,但是血越流越多,她只能緊緊地用巾帕按住那個傷口,她的手冰冷而顫抖,六音都可以透過鮮血感覺到。微微一笑,六音有趣地眨了眨眼睛,低沉地道:「你在給我放血?」

  皇眷呆了一呆,極度狼狽不耐地喝道:「你給我閉嘴!」她急急從衣袖裡翻出了無數種藥,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倒在六音的傷口上,然後用衣帶緊緊地纏了起來。

  六音被她的衣帶勒得呼吸困難,忍不住皺眉,「難道你不想一劍刺死我,卻要用帶子勒死我?」

  「你給我閉嘴!你沒有聽到?你吵吵嚷嚷,我一劍殺了你!」皇眷心煩意亂地斥道,也不想她現在的威脅是多麼荒謬,她正在手忙腳亂地救人,卻冷言冷語一本正經地說,她要一劍殺了他?可見,她平時就是這樣說話,口是心非,面子上狠毒,心裡,卻柔軟溫熱得像個天真的女孩子。純然,沒有殺人的狠毒。

  「你捨不得我死?」六音只是在心裡這樣輕輕地問,卻沒有問出聲音來,他知道,一旦問了出來,也許,下一劍,不會只是劃過了頸項。

  你是捨不得我死?還是不忍心我死?還是,只是因為,你根本不會殺人?

  他閉上了眼睛,不忍再看她為他心慌意亂的樣子,她總是驕傲得像一隻鳳凰,總是那一副天下惟我獨尊的高傲,看著她眼角含淚心慌意亂的樣子,著實很讓人心疼,讓人憐惜。她不承認對他的情,可是這一劍,卻把她推到了他身旁,很近很近,他不忍心問她你是不是愛他,因為,已經不必再問。

  我已經要死了,知道你對我,有著不願我死的情,我就已經滿足了。

  突然之間臉上一涼,一股寒氣撲面而來,他吃了一驚,睜開眼睛,只見皇眷拿著那柄短劍,對著他的臉頰不到一寸的距離,她眼睫上有淚,臉頰上有血,是他身上的血,濺到了她臉上去,只聽皇眷一個字一個字地道:「你快說。你不死,你不會死,否則,我立刻劃花了你這張天下第一的臉!你快說,你不會死,你一直到了這張臉變成醜臉,黑髮變成白髮,都不會死……」

  六音伸手去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冷得像冰,「我不會死,」他柔聲道,「我一時三刻都不會死,你不必看到了那顆流星而害怕,我只是胡說八道,我至少還可以活個三五天,不會死的。」

  這,這算什麼保證?皇眷的手被他緊緊地握住,整個人在顫抖,突然「噹啷」一聲再次丟下短劍,撲入六音懷裡,悶聲地抽泣,「我……只想你變醜,並不想你死!」

  六音只能摟著她,像哄嬰兒那樣輕輕地哄著她,能說什麼呢?他,無話可說——突然之間,皇眷啪地一下給了他一個耳光。

  六音撫摸著臉,苦笑,「又怎麼了?」

  皇眷咬牙,狠狠地道:「要死的人了,還要占我便宜,吃我豆腐!」她臉上又是淚,又是血,還充滿著又要哭又要笑的樣子,「你這狠心的,居然明明知道中了九寰恨曲亂動真氣必然血氣分崩,居然還任我給你療傷,你分明就是要栽贓我,讓我變成殺人兇手!我早就知道你沒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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