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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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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怕嗎?」君知凝視著她,她分明目睹了一場絕烈的江湖慘變,卻居然毫無懼色,這丫頭難道天生的石頭心腸嗎? 「我不怕,我知道為什麼他的朋友願意被他殺死,因為他們是最好的朋友!」阿盼娥大聲說,「如果是君知的話,我也不會害怕的。」 君知全身一震,義烈!這女子,這小女子,居然知道什麼是義烈!什麼是生死以之的義烈,什麼是禍福不避的士情……那個裡面有愛,卻比愛更堅強更不可摧滅,她……何苦對他如此!「我如果回不來,你不要找我,回品安坊去等我,好不好?」 「你要去哪裡?」阿盼娥疑惑地看著他,「你不會回來了嗎?」 「我……努力回來。」君知一笑,自窗口翻了出去。 君知出去的樣子有些奇怪,阿盼娥不知道什麼叫做「離別之絕」,但是她這一次卻不相信君知的話。他不會回來,她有這樣不安的感覺。 「姑娘,送熱水了。」客棧的小二開門送進洗漱的熱水,卻發現房裡觀音菩薩似的小姐不見了,那丫頭對著窗戶發呆,一雙眼睛迷茫得好像不知道今天晚上是元宵。 「姑娘,送熱水了。」小二放大聲音再叫了一聲,「乓啷」一聲響,阿盼娥整個跳了起來,「幹什麼?」 小二的目光從被她打翻的茶盤上收回來,力圖要表現出一個笑臉,卻免不了僵硬之色,「嘿嘿,嘿嘿,姑娘,送熱水。還有,這茶盤子一吊錢。」 「胡說!這明明是假的紫砂,怎麼要一吊錢?何況它用了這麼久已經舊了……」 紫禁城。 元宵之夜,皇城裡也鬧花燈上元宵,道旁宮女太監假扮的市民吆喝著花燈,努力地製造著節日的氣氛,皇親貴族們就在這燈火流離星月交輝的靡靡粉香倩影裡漫步。 大清繁華廣宇、帝王之相金玉之鄉在這紫禁城元宵夜裡特別的顯眼。 笑聲鬧聲隱隱可聞。 君知飄然攀上乾清官的屋頂,這裡反而寂靜,所謂「萬人空巷」,人都鬧元宵去了。 屋瓦下靜靜的傳來一絲絲藥香,幾許丫鬟的腳步聲,如果不是君知靈敏還未必聽得出來。 「主子請起了,吃藥了。」丫鬟輕柔的喚聲。君知悄然翻下屋簷,房內檀香繚繞,床內人似乎病得很重,並沒有回答。 裡面是他的額娘。他從小不是額娘帶大的,對母親也沒有特別刻骨銘心的感情,她是皇阿瑪最愛的女人,一生就圍繞皇阿瑪轉為他付出一切為他生兒育女,卻連一個兒子都留不住。莫名的心微微痛了起來。 額娘——是一個溫柔的詞。 丫鬟等了許久不見皇妃回答,先自退了下去,想必是過一陣子再來請起。 好機會。 君知雙手輕輕地托起了屋簷下的一塊窗櫺,「咯」的一聲輕響,他把窗櫺擱在屋樑上從空當裡穿了進去。 落地輕悄無聲,走三步,到了皇貴妃的床前,一股藥香撲鼻而來,裡面的人全無一點生息,似乎病得很沉重。一股莫名的震撼自指尖傳上心頭,他和袖掩心,心頭又熱了,壓低聲音,他輕輕地說:「皇額娘嗎?」 床內的人發出了一聲似乎是掙扎出來的歎息。 「永璉……給額釀請安。」十三年不曾吐露的字眼離唇而出,他自己也似深深地震撼了,整個臉色都白了。 床內人掙扎著發出了「嗯」的一聲。 君知陡然發覺不對,一把撩開了床幔,床內人容顏端麗正是他的額娘!但她臉色青白唇角帶血,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分明已是危在旦夕! 他震然一驚,這……這不是病,額娘的臉色白中帶紫,這是中毒!而且看她紫氣漫上雙目,眼看已經毒人膏肓無藥可救,怎麼會是這樣?她……她是當朝皇妃皇阿瑪最愛的人! 「皇額娘!」他失態地撲過去緊緊抓住她的雙肩,「怎麼會這樣?皇額娘你不要死!我是永璉,我還沒有死,你怎麼能死?我是永璉啊!」 金佳氏雙眼無可避免地留下了淚,她說不出話,望著這個遲來的卻來得那麼湊巧又那麼不湊巧的孩子, 她落下了兩顆哀傷至極的淚,淚中宛若帶血,卻對著君知無限淒涼地微微笑了,她在說她很高興、很高興在臨死的時候看到這個……本以為已經死去的孩子……她很高興…… 「皇額娘廠君知大叫一聲,呆若木雞地看著她含淚閉目死去,死在他的手裡!他心裡已經隱隱知道了是怎麼一回事,猛然轉過頭來,門外一人對著他怡然微笑,朝服官頂,卻是永璋! 一陣腳步聲從四面八方、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皇上駕到——皇上駕到——」一聲聲如鐘鳴、如斧擊,一聲聲擊在他胸口,他明白了,這一場見母,分明就是一場陰謀……他和寶福都被利用,而兇手就是他這些年幼時的兄弟,他知不止永璋一個人,永璋不夠才氣不能設這樣的局,這裡面……必然牽涉了太多太多的人。望著那遠遠過來的鸞駕,他明白,他活著讓太多的人膽戰心驚,親兄弟怕他奪權、純惠皇貴妃怕他報復、宮內人怕他回來、當年活埋他的人害怕他追究,他活著……遲早皇阿瑪都是要知道的,與其讓皇上驚喜,不如讓他驚怒,這樣的話,"端慧太子」就永遠是諡號,而不是年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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