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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微紅微濕的眼眸緩緩轉向他,戴詩佳不發一語,那表情像無助又或無所適從,像下定了某種決心又被徹底影響,無論如何地努力掙扎都宣告無效……他胡亂地猜測,不可抑制地揣摩她的想法,更瘋狂地渴望她就如他想的,因為那也完全是他自己的心情。

  「如果是黃小姐來拍照呢,你也會把它收起嗎?」她發誓,她的嘴完全不受控制,像律師這種生物的反射動作,被訓練得要先發制人,問那些最艱難的問題。戴詩佳後悔地咬咬唇,她在幹嘛?一句話可以洩露太多心事,徐光磊會怎麼想?黃穎紋?徐光磊眉間輕皺,為什麼這名字會出現在他們的對話裡?她若問起黃穎紋,是不是代表他也可以過問那個在白色情人節吻她的大男孩?

  但,他們真的要把所有的是是非非都攤開來說嗎?說了,又怎樣呢?說了他們就能回到過去,從此相親相愛皆大歡喜?

  如果有這麼容易,當初又何必分手?

  整日關於他的思緒轉不停,轉到她暈頭了,不該說的話也脫口。此刻再看,什麼成為朋友、什麼過去的讓它過去,只是種催眠。

  戴詩佳十分後悔,十分、十分地後悔,她實在不必那麼敬業,近來工作量增加,上星期小溫先生也說了,她若抽不出時間,暫時可由童秘書去參加早餐會;她也不必強逼自己去成為老弟口中那感情成熟的人。戀愛學分不及格又如何?她天生不聰明伶俐,註定只能一次做好一件事,現階段該在新部門好好表現,其他會影響心情的人事物,若學不會不放心上,是不是該眼不見為淨?

  她輕輕別過臉去,幾乎要直接去拿包包走人。

  而像是算好了時間似地,戴詩任在這時在門外吼道:「快幫我開門!我沒手——」

  阿任又再拍門,徐光磊只有起身將門打開,迎面而來的是層層疊疊的食物跟「會嗎?我很餓,一定吃得完。」徐光磊幫他搬走上層的飲料,戴詩任將披薩紙盒放到老姊清出的桌面,只是她始終低頭,藉搬東西背過身,他空出手一把拉住,「姊,怎麼了?你臉色不太好。」

  「我……我想先——」想先回去。話才說到一半,戴詩任狐疑地看向徐光磊,急診室跟警察局的畫面登時在腦中重播,戴詩佳倏地振作精神改口道:「我想先吃了!我快餓死了,剛才點心時間你們還有吃巧克力餅乾,我可是什麼都沒吃。」她瞬間換了語氣,掀開其中一盒披薩,拿起一塊豪爽地大口咬下。「好吧,那就吃吧。」看她狼吞虎嚥的模樣片刻,戴詩任聳聳肩,很自動地拿起電視機遙控器按開。「老徐,來吧,我叫了老闆推薦的夏威夷、奶油龍蝦跟香草肉九,這邊還有薯塊。」

  徐光磊目光在她狂吃的表情上停留一會,垂下眼再抬起時,迎上戴詩任的打量,扯開笑道:「我拿杯子來倒可樂。」

  戴詩佳專心看著電視,她最愛的旅遊生活頻道正巧播著義大利酒莊巡禮,是手中披薩的最佳配菜。後來他們拿可樂乾杯,彷佛與電視中的畫面僅一線之隔。

  她不看他』不搭話,僅僅是吃得津津有味。經過他們剛才那段被打斷的尷尬對話,徐光磊不訝異她不想和自己說話:她從前鑽牛角尖的習慣便是如此,偏要一個人想清楚,別人說的話怎麼也聽不進去。然而壓抑在心中的疑問逐漸醞釀成一種不悅,輕易令他失去冷靜,整日溫柔的表情已不復見。

  老弟從小看電視時就愛評論,一下說哪種酒他喝過實際上如何如何,一下說喝酒應該怎麼配食物,還說這次有帶兩支酒回來,有空可以一起喝。戴詩佳雖然已經很飽,然而還是往嘴裡塞薯塊,怕一旦嘴巴停下來會不知如何接話,對於老弟的提議,她敷衍地伸出大拇指附和。

  電視節目及阿任帶出的話題令客廳不沉默,但他們兩人回避著彼此的眼神,徐光磊認為阿任不可能沒有察覺,只是不願當著他姊的面問起罷了。

  手工的窯烤披薩不大,就算戴詩任買了三個回來,兩個男生加上一個爆吃的戴詩佳,半小時就吃完了。她在心裡一直想著要快些離開,老弟竟然也跟她心有靈犀,茶還沒喝完就說要趕回去修片。

  「我去開車,你在這邊等——」戴詩任拋了拋手中鑰匙。

  「我去開吧。」戴詩佳確信自己不會聽起來像在逃命,「我剛吃超多的,正好散步一下。」

  「……你又不知道我停哪。」戴詩任實在很不忍心戳破她。

  「你就幫老徐收一下桌子,我很快就到。」戴詩任拍拍她肩膀,眨眨右眼,「到了我再上來跟你一起搬東西。」

  該死的傢伙!戴詩佳在心中咒駡,門關上了一會她才緩緩回身。徐光磊身影在廚房洗杯子,老弟不在,多虧水聲才不顯得過她真的不想再有這種反反覆覆的心情了,今天過後,她會儘量跟他保持距離,至於現在,她至少得做個好助理,以後她絕不會心軟幫老弟,但不代表老弟不能接徐光幕的Case,她不會斷老弟的財路。

  是了,努力努力,確定目標後付出努力、不屈不撓,這是她最擅長的。在原地許久,戴詩佳深吸口氣,拿起披薩空盒及剩一半的可樂。

  「回收是放這邊嗎?」將可樂收進冰箱時,戴詩佳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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