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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嗯,放在地上就好。」徐光磊晾起洗好的杯子,正擦著手。蔚房的燈只開了一小盞,她所站之處正好在陰影之中,看見下方的書報沒綁好又蹲下身幫著整理,她將散下的髮絲勾到耳後,露出臉蛋。整齊疊好的紙類回收物上,她發覺那綁繩過短,但使力拉緊仍成功繞了個結,稍稍上揚的嘴角是對自己的俐落收拾感到滿意。前一刻的煩躁不堪轉眼又消散,他溫道:「謝謝。」

  「喔,呵呵,跟綁護具一樣的意思。」她打趣說著。

  「你還有在打劍嗎?」他順著問。

  「嗯,最近一周去兩到三次,新部門不加班,館長叫我去幫忙帶學生。去道館很開心,有時我都覺得去太多次了。」戴詩佳儘量語氣輕鬆,好像剛才的尷尬場面沒發生過,她見到流理台邊掛著抹布,便轉開水打濕,到客廳去擦桌子。

  徐光磊沒來得及阻止,跟在她身後出來。「老實說,我一直以為你是希望成為劍道老師的。」

  「阿任也這樣說,」她輕笑,名正言順地盯著桌上的污點,用力擦。「我的確很喜歡教劍,可光教劍是無法生存的一所以現在這樣很好,當個業餘指導老師讓我充分享受r教』的樂趣。」

  他沒有回話,是因她的回答有些在他意料之外:當他自信當年明白她的任何想法與立場時,是否也有估錯的時候?

  一席話令他沉默了,戴詩佳暗嘖了聲,是不是她又說錯什麼了?跟他在一起時將對話保持在一個不痛不癢不間斷的水平怎麼就這麼難呢?「關於剛才說的……」他從高處看著蹲低身擦茶几的她。

  「嗯?」

  「關於你剛才問我的問題,」他看見她手頓了下又繼續擦,徐光磊直道:「問我如果今天是黃穎紋來的話會不會將那幅水彩收起?答案是——」

  「答案是什麼不重要。」戴詩佳驀然站起,笑著截斷他的話。

  徐光磊看著她笑眯的眼。

  「抱歉,剛剛是我太自以為是了,你不必回答。」她說著。

  「你不想知道我的答案?」她語氣雲淡風輕,但若真的不放在心上,又哪裡會冒出那樣的問題?

  「不想。」她答得很快,因為已經想得很清楚了。

  「如果我想說呢?」徐光磊不死心。

  「我不必聽到。」這一次她沒有逃開,與他對視,定定說道。

  不必聽到……

  是不想聽、害怕聽,還是已經不在意?是因她就在那麼近的地方吧,此刻的徐光磊不想再猜,不想再武裝。「我們一定要這樣嗎?為什麼不能坦承對對方的關心?」

  因為她害怕無法停在關心,可除了關心,他又能給她什麼?這一次戴詩佳將話忍住,免得一發不可收拾。「我很難想像別的前男友前女友是怎麼相處,也許阿任教我的、或者你說的從朋友做起,是真正成熟人的做法,可我發現自己沒有那麼大度:愈靠近你、愈聽見你的消息,我愈無法……無法假裝忘記我們是怎麼分手的。所以,徐光磊,我不能跟你成為朋友,我們當點頭之交吧。」他不可能從早餐會上消失,而出席露臉也是她的工作,這已是她能想到最適合的做法。「你說完了?」當他是空調嗎?冷熱跟出風大小還可以任意調節?「還沒。」他臉色不太好看,戴詩佳不著痕跡退了一步。「如果你關心我,不需要說出來,就像我會默默祝福你一樣。」

  不需說出來?所以她期待他們之間的關係是在一片沉默之中?就算看出彼此仍對對方心動,也當作沒這回事?徐光磊眼微眯。

  「說完了。」被那雙深黑的恐怖眼神看得心虛起來,戴詩佳又退一步。而他跨步上前,聲音沉了幾分,毫不掩飾內心的不悅。

  「說你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如果你說得出口,我就會照你那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遊戲規則來走,當個乖巧冷漠且永遠保持安全距離的前男友,絕對不令你為難。如何?」

  大概是那天生斯文的長相又扮了整天溫柔,讓人忘了他也有絕情的一面。哼,凶什麼!說就說、說就說!雙眉輕擰,戴詩佳張口,一句話能解決的問題竟然卡在喉間說不出去。

  「別忘了你說謊我看得出來。」他警告著,又往前逼近。「我——」戴詩佳堅定步伐,抬頭,迎上一雙認真追究的眼眸,瞬間又失了語言。她嘔,好嘔好嘔!為什麼要被這傢伙牽著鼻子走?為什麼都已經分手那麼久了還不能擺脫面對他時的緊張心情?她咬住下唇,好嘔好嘔、好嘔好嘔!

  「算了,答案是什麼一點也不重要。」徐光磊擰起眉,低頭吻上,狠狼地壓上那被她咬得泛白的唇,非要還以顏色一般。如果在言語上對感情的坦然這麼困難,他們不必事事付諸言語。

  她瞪著眼前人,手上的抹布掉落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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