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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啊!人一精神些,似乎沒那麼難過了……“卉兒?你在哪裡?”

  咦?她似乎聽見有人在叫她?

  “卉兒?別跟大哥慪氣,聽到回我一聲。”

  “大哥?”她脫口喚了一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夜色中,夾雜著雨聲,她的聲音極其細微,可齊柏修的耳力非凡,聽聲辨位,很快就找到了淋得一身濕的她。

  “大哥?”看見他,她傻愣住,還有點搞不清狀況。

  他尋來了?他真的尋來了?

  為什麼?為什麼出來找她?他不是很氣她的嗎?

  還有,他是怎麼找到她的?天這麼黑,雨又一直下,連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他是怎麼找來的?

  蒼白無血色的小臉上佈滿了迷惘,一副可憐無助的樣子,看得齊柏修心頭火滅去了一半,原先找不到人時想揍她一頓的念頭也早消失無蹤。

  “你最好有很好的解釋,解釋你的行為。”他沉下臉,小心避開她的傷口,打橫抱起了她。

  “對不起……”她囁嚅,不見平日的英姿勃發、神采飛揚,慘白的小臉上有的只是抱歉。“又給大哥添麻煩了,我、我沒想要給你添麻煩的,但……但不知怎地,運氣就是這麼不好,我帶著傷,身上沒力氣,天黑了、又下雨……”

  “你說什麼呢?”齊柏修生平第一次知道惱怒的感覺,聽她沒頭沒腦的話,真覺得會讓她氣死。

  “我知道大哥仁德,放心不下才出來找我,其實這並非你自願,因為你還在生氣……”她小小聲地,想起僅維持幾天就夭折的兄弟情誼,心裡就覺得很難過。

  她真的很喜歡他、喜歡他這個大哥的,如果可以,她多希望兩人不用走到恩斷義絕這一步。

  “我知道,大哥出來尋我,只是基於仁慈……”

  “你這又是在胡說什麼了?”他語氣不善,益加惱怒,但沒停下腳步,一路抱著她快步朝破廟的方向前進。

  疲累讓她失去了警覺性,她完全沒發覺到,她認定是文弱書生的他,不但始終牢牢地抱著她,還健步如飛……當真飛了,即使懷抱著她,仍不妨礙他施展輕功,就見四周景色瞬間、瞬間飛逝,只可惜,虛弱的她累過頭了,對這些異樣根本毫無所覺。

  “大哥……”她輕歎一聲,虛弱到沒力氣講什麼志氣節操,整個人軟軟貼在他胸前

  “別再說話了,休息一下,有什麼話,養足了體力再來談。”

  “不!我想趁著現在能說時說清楚。”

  不打算跟她爭辯這個,他摸黑抱著她回到破廟中,黑暗中將濕淋淋的她放回原來充當床的門板上後,掏出火摺子,在前人過客用剩的火堆灰燼中挑撿出能用的細枝,小心生起溫暖的火光。

  她不知道他在做什麼,也沒力氣管他在做什麼,被小心安置在門板上後,她趁著還沒被疲累完全擊敗前,試圖把話講明白。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讓事情變成這樣……”黑暗中,她軟語輕哺道。“我書讀的沒有你多,可是一些做人的基本道理我是知道的,我知道……你覺得我欺騙了你,所以不再承認我們的結義之情了……”

  “我從沒這麼說過。”背對著她,他說道,努力地不讓方才興起的一簇小火苗熄滅

  “你沒說,但你心裡是這樣想的。”她哽咽,眼淚不聽話的掉了下來。

  “我知道……我感覺得出來,我感覺到了。”

  “我只知道,我要你好好的在這裡等我,結果你讓我失望了。”聽不出情緒波瀾,他平淡的指出。

  “既然知道你不認這結義之情了,我又何必死皮賴臉的留下呢?”身體上的病痛並沒折損她的硬脾氣與倔性子,她沒辦法讓自己裝作沒事一樣的留下。

  “所以你自作主張弄了個割袍斷義,留下五個字就走人了?”他接著她的話。

  她不語,默認了。

  如果不是念在她是病人的分上,他真有股衝動想要好好教訓她一頓,看能不能讓她理智一點。

  “你可曾聽過我說出反悔之類的字眼?”他只問她這一句。

  “沒有……”她不得不承認。

  “既然沒有,那你做任何揣測都是無用的,不是嗎?”

  “可是我感覺到了。”她細聲道。

  “感覺?什麼樣的感覺呢?”這回他不容她再多運用想像力去接話,直接專斷說道。“我只知道,當我得知我的義弟變成了義妹,我的感覺很驚愕,但那是難免的,畢竟一下子從弟弟變成妹妹,總是需要時間消化這個事實,不是嗎?”

  她怔怔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此言的用意。

  火堆順利生起,就著火光,他趕忙看小廟內還有什麼可燒的木頭柴枝,一併撿來全添人火堆中,加大火勢。

  “幸好你走得匆忙,忘了帶走包袱,裡頭的衣服沒濕,你快換下濕衣服,免得病體受寒,更難治癒療養。”將她的包袱放到她伸手可及的地方,他小心翼翼地扶起她,緊接著站到一邊,很君子的轉過身去,讓她得以更換衣衫。

  “大哥?”見他作完一連串的動作,等著他把話講完的她只覺得更加納悶。

  “有什麼話,先換了衣服再說吧!”他不急。

  身上濕漉漉的確實很不舒服,尤其他又堅持,她於是聽話的用慢動作、儘量在不扯痛傷口的情況下更衣,但……“噢!”她痛呼一聲。

  “沒事吧?”他直覺回頭,意外看見一片凝脂雪膚,紅潮瞬間浸染他斯文俊逸的臉龐,趕緊又回過頭。“對不起。”

  “沒、沒關係。”她囁嚅,臉上的紅潮不比他淺。

  然而這下尷尬了,因為她衣服正脫到一半卻因為傷口的關係卡住了,顧忌著傷口的疼痛,她用一個奇怪的姿勢卡著而動彈不得,脫也不是、不脫也不是,當真難堪至極。

  小心翼翼地試了老半天,但衣服怎麼樣都沒辦法褪下,她急得都快哭了……”

  “我來幫你吧。”像是看見她困境似的,背對她的齊柏修突地開口。

  “大哥?”聽他要幫,她又急又羞,當場亂了方寸。

  “非禮勿視,我不會偷看的。”齊柏修溫言道,轉過身時緊閉著眼,依循方才的記憶朝她前進。

  在柴火辟哩啪啦的燃燒聲中,他走向她,閉著眼、謹守禮教地幫著她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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