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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齊柏修啞口無言,真要為她奇特的想法絕倒。

  “那天,我以為你會追問,然後我正好就可以告訴你事情的真相,但我沒想到你會連問都不問啊!”見他不說話,她只好自己說明,一副委屈的樣子,就像是被遺棄的小狗般可憐兮兮。

  齊柏修依舊沉默,因為心亂如麻的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而且一路上,我一直想找機會暗示你,記得嗎?”她小小聲的提醒他。“我同你說過,家裡的人都叫我卉兒。”

  她不提還好,一提起這個,齊柏修更是氣悶。

  當時他還納悶過,怎麼“義弟”的家人都這麼古怪,好好的一個男孩子,小名卻偏要叫“卉兒”?

  他還心想,連小名都取得這麼樣女性化,難怪義弟會生叛逆之心,出外需要自報姓名的時候自動改了個字,把“卉”改成江海彙集的“匯”。

  事到如今真相大白,原來事情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樣,少年裝扮的“他”果真是個“她”,女字旁的她。

  既是女紅妝,名字裡用上女性化的字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小名喚為“卉兒”更是天經地義,一切全是他自己誤解了!然而即使真相大白了,但他一時仍無法接受,只感到錯愕。

  “大哥,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見他不說話,她心裡有些急了。“你別生我的氣好不好?”

  “我沒生氣。”他開口,確實沒有惱怒的感覺,只是覺得……覺得…“但你很失望啊!”她嚷出他心底的感覺。

  他沒接口,神色複雜的看她。

  有時候,他真怕了她無心下的鐵口直斷。

  “你不生氣,但是很失望,失望我是個女的,失望我竟然欺騙了你……”他有這些反應,她比他還要失望。“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一路上……一路上我一直想找機會跟你說明,但就是找不到機會,我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不知道該怎麼辦的人不只是她啊!

  齊柏修心思極亂,很多的情緒混雜交錯,讓他難以言語,只能一徑的沉默。

  等半天,見他還是不說話,她心口驀地泛疼,鼻子一酸,眼淚就這樣掉了下來。

  “大哥,你別氣我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再說……再說跟你結拜的是我樊剛開,是我這個人,重點在我這個人而不是性別。”她越想越覺得難受。“難不成就因為我是個女的,你就全然否定一切,包括我這個人,還有我們的結義之情?”

  沒人開口,四周安靜得出奇,簡直安靜得嚇人。

  她看著他,就等他一句話,可是過了好半天,他仍是不表態,就在她以為他不會開口之時,才聽得他長歎一聲……“話不是這麼說。”他歎道。

  “那不然是怎麼說的呢?”她覺得事情明明就很簡單,她依然是她,只是外表性別不同而已。

  “罷了!”又是一歎,他道。“你先別想那麼多了,身上有傷,還是先把傷養好才是。”

  “……”見他避開話題不談,強烈的失落感襲上心頭,她覺得難受,卻又不知為何難受。

  “渴了吧?我去取點水回來給你。”他很飾太平,淡然道。“若是可以,趁著大色未暗,說不定還能抓兩尾魚回來……我想你一定餓了,抓了魚正好可以烤魚當晚餐吃,你在這裡等著我,我去去就回。”

  她沒說什麼,靜靜地目送他離去,一顆心只覺得沉甸甸的。

  雖然他要她先把傷養好再來談,但她知道,多日來建立起的情誼已走了調,當初結義的精神不在,已經不在了……

  ***

  取水的工作並不困難,因為破廟附近就有一條小河流。

  困難的是整理他的心情。

  齊柏修完全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但他並不想面對那些紊亂的思緒。

  有好片刻,他就這樣什麼也不想的放任腦子一陣空,怔怔地望著腳邊的溪水,好像那水流能帶走他的愁惱似的。

  天色漸漸暗了,眼看烏雲蔽日而加快了天黑的速度,知道即將下雨,不能再耽擱,他拾起兩顆小石子,咚咚兩聲筆直射人水面,緊接著兩尾倒黴的魚立即昏死浮起,讓他輕鬆撿回兩尾魚。

  剖了魚做一番基本清洗後,他搞了兩張碩大的芋葉,一葉包住兩尾魚,折取一旁的長莖細葉當繩子整齊包起,系於腕間,另一葉汲取清水,雙手捧著,一路小心護送回小破廟當中。

  “我回來了。”人門時他輕喊,但廟中無人應他……無人!?

  先前充當病床的門板無伊人芳蹤,僅留著一截刻意撕下的衣角;地面上則留下了用前人燒剩下的焦黑枯枝寫的五個字──對不起,別了。

  見這陣仗,斯文的面容一變,丟下手中盛水的葉子,甩開腕間的魚,他轉身向外走去。

  該死!要是讓他找到她,他肯定會先好好揍她一頓,他絕對會!

  第五章

  山雨欲來,樊剛卉又累又痛。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遠,她只知體力已到了一個極限,跌跌撞撞中,小心避開傷處靠到一株大樹幹上,她渾身乏力,再也走不動了。

  才休息了一下,細雨便緩緩飄下,起初還有樹蔭擋著,讓她不至於那麼快淋濕,但隨著雨勢逐漸、逐漸增強加大後……當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淋了一身的濕,對於目前的處境,樊剛卉苦中作樂的輕笑出聲。

  身上帶著傷,不知方向、也沒有氣力再走,然後下了雨,淋得她一身濕……慘啊慘,這會兒還有誰能慘得過她呢?

  識時務者為俊傑,她當然感到後悔,早知道會變成這樣,她還是忍著點,等傷勢好一些、或是到了有人煙的地方再來割袍斷義,也省得落到這會兒的慘境。

  說真的,現在就算她後悔了,要想回到那間山廟會已不可能。

  因為自從她決定離開,走出那間山廟後,眼前一片昏花的她根本搞不清東南西北,完全是順應直覺挑了路就走,以至於她現在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即使想走回頭路都不成。

  再說,她實在沒有氣力了,她好累,而且渾身都痛,像是火在燒一樣……說起來這場雨倒是下得好,淋得她一身清涼,讓她不至於太痛苦…“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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