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鐵勒 > 戰雲密佈 | 上頁 下頁
六十九


  為了讓他死得明明白白,不希望他帶著一腔的忿恨離開人世,樂浪往前走了兩步,沉聲向他說著。

  「我要你知道,丹陽未破之前,聖上與太子皆欲生擒你,目的是盼能攬你為我楊國之將,但齊王卻主張殺你免留後患。」

  盛長淵愕了愕,原是以為玄玉與楊主一般,皆以為忠誠是可買來的,故在城破之時才會下令生擒他。

  「齊王不認為,忠心耿耿如你,可在日後為我楊國效忠。」單從盛長淵率兵趕至採石救主來看,玄玉既知道,盛長淵一腔愛國熱血,並不會因玉權之死而熄滅,因此即便是惜才,為了日後天下的安定,玄玉還是不能留他。

  沒料到最瞭解自己的人,竟是敵軍之首,在這遲來的話聽進耳裡之時,盛長淵握緊了手中的刀柄,那些他親口對玉權說過,屬於忠誠的誓言,在他的心版上造成了某種迴響,讓他重新再次看見,那個以往一直認為對不起玉權的自己。

  有些瞭解樂浪為何對他說那些的餘丹波,木著一張臉踱至樂浪的身旁。

  「齊王敬你是條漢子,同時齊王要我轉達你一句話。」

  「什麼話?」盛長淵深吸了口氣,極力不讓半絲哽咽洩漏而出。

  餘丹波肯定地望著他的眼,「你對得起玉權了。」

  何人在滅南之戰中為南國力戰到底,何人在玉權死後欲以身盡節,以及又是何人欲再造一座失去的南國江山,相信玉權在九泉之下,皆看得清清楚楚,但勢單力孤的盛長淵,實在是太累也太追念過往,因此在此次出發征剿盛長淵之前,玄玉狠下了心向他交代,必定要讓盛長淵死在沙場之上。

  讓他……自何處來,也自何處去。

  他得合目在他認為看得見玉權的地方。

  聽完餘丹波的話後,終於放下心中那份歉疚的盛長淵,仰首望向丹陽的方向。

  「本將,死兒無憾。」

  「盛將軍——」盛長淵在話落之後,兩手握緊手中的陌刀,用力抹向頸間,被阻攔在後頭的南國殘將們,痛心地汲淚朝他大喊。

  在盛長淵原本撐持著南國這片天空的身子,緩緩朝後倒下之後,餘丹波與樂浪不約而同地取下頭盔以目遠送,在身後低泣的聲音傳來時,樂浪走上前來到盛長淵的身旁,低首看著合目的盛長淵那張歷經風霜的臉,最終仍無法圓夢的臉龐許久。

  不語的餘丹波,並沒有阻止樂浪在他的身旁蹲下,取來系在頸間的紅色汗巾,將它裹在盛長淵不斷湧出汩汩鮮血的頸間,並拉來他仍有微溫的兩掌放在胸前,再取來那柄伴著盛長淵出生入死的陌刀讓他握著。

  當身後的南國殘將們仍不斷捶胸飲泣,餘丹波忿忿地別過臉,大步走向他們,用力推開攔阻他前進,不讓他在此時再添加他們傷痛之情的下屬,命滿心悲忿的他們抬首看著他。

  他不留情地喝問:「你們還想為玉權犧牲誰?」

  情緒激動的眾人恨恨地瞪著他。

  餘丹波仍是一股勁地再罵,「到頭來,你們的複國大夢,不過只是個拖累南民之夢,你們還想多少南民再以雙手奉上性命才能大夢初醒?你們還要多少人家破人亡,才能承認玉權不能死而復生?」

  列中的袁樞一手按下欲沖上前的袁衡。

  「今日南國會遭楊國所滅,不是天命如此,亦非國運不昌,而是必然之局!」非要把這些執迷不悟者罵醒的餘丹波,兩目一一瞪回去,「堯光若能扶得起,玉權會為國送掉一命?」南國若百姓富足、文武齊心,何以抵擋不了楊軍入侵?何以在滅國之後再賠上一個原不該死的盛長淵?說穿了,楊軍不過是拆穿南國只剩個空架子這事實,就算楊國不出兵,不出十年,在堯光盡失民心後,南國亦會自取滅亡!

  熱淚停留在眾人的臉上,仰首望著餘丹波那雙刺痛他們心坎的雙眼,沒有人出聲。

  「承認一個事實,有這麼難嗎?」仍舊蹲在盛長淵身旁的樂浪,喃喃低問。

  所有人轉眼都看向他。

  「難道真要和他一般,才算對得起南國?」解下身後的戰袍後,樂浪將它披蓋在盛長淵的身上,「他不明白,他只是對得起玉權一人,他對不住南國的百姓。」

  餘丹波轉身一把捉起袁衡,揪者他的衣領冷冷地問。

  「倘若你們仍執意要再複國、仍是鐵了心要再打下去,我們自是可以奉陪!但你們可想過,你們手中所有的一切,全是自百姓身上榨出的民脂民膏?究竟你們還要百姓再過多久的苦日子才甘心?」

  被問得啞口無言的袁衡,盯看了餘丹波許久,不願承認地別過頭去,餘丹波看了,沒好氣地用力甩開他。

  「我會命人將盛將軍運至丹陽,就將他厚葬在玉權的墓旁。」樂浪站起身,邊說邊對身旁的手下彈指。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