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唐純 > 翡翠玦 | 上頁 下頁


  跑了兩步,不對勁啊,為什麼剛才還鬧哄哄的酒樓此刻反而安靜下來了?他緩緩頓住身形,膽怯的目光透過手指縫向外看去。

  只見,整個酒樓裡的目光齊刷刷地望向櫃檯,人人張大了嘴,驚訝得合不攏來。

  他好奇地順著眾人的眼光看過去,只見那位女客官,不,女大王,舉著手中一塊黑黝黝的鐵牌將上好紅木打造的櫃檯砸了個稀巴爛。

  顧翩翩滿意地看著自己製造的效果,眼波一轉,輕啟檀口,道:「老闆跟你們說話,你們全沒聽見嗎?」

  話音未落,眾人的眼光又齊刷刷地向金富貴射來。

  金富貴尷尬地舔了舔嘴唇,儘量回避著那些殺死人的目光。

  「說呀,你把剛才說的話再重複一遍不就行了?」顧翩翩不耐煩地催促道。

  「是,是。」金富貴一邊擦著額頭上不斷冒出來的冷汗,一邊戰戰兢兢地說道:「各……各位大爺,小店……被這位女菩薩包下了……」才一眨眼的功夫,顧翩翩在他的口中,已由姑奶奶,到女俠,再到女大王,最後到了女菩薩,凡是能拿來形容女性的詞幾乎在他在腦子裡過了個遍。

  金富貴的話還沒說完,已經有人開始起哄:「小姑娘,這麼說,你是想趕大爺們走?」

  「不錯!」顧翩翩俏臉一沉,冷冷地道。

  「呵——哈哈——」那人狂笑不止,「就憑你?」言語之中輕蔑之極。

  「我憑的是這個,還有這個。」顧翩翩一手舉著金豆子,一手舉著黑鐵牌傲然斜睨著他。看來,不顯點手段出來,今天是休想安靜了,她暗忖。

  「鐵牌也就罷了,至於金豆子嘛,要得大爺看過你的相貌再說。」角落裡站起來一位圓圓滾滾的矮胖子,邊說著,邊搖搖晃晃地向她走來。

  與他同桌的一位獐頭鼠目的漢子大聲附和道:「看過容貌又如何?」

  矮胖子嘻嘻一笑,「要是長得漂亮呢,金豆子就權充做嫁妝,來個人貨雙收;要是不漂亮呢,那我餘老三就要來個殺人越貨。」

  「餘老三?」人群中有人低聲驚呼,看來,這餘老三在武林中也還有些名頭。

  顧翩翩冷哼一聲,將黑鐵牌橫過胸前,漠然注視著餘老三。

  餘老三見她竟然不怕自己,一時大叫:「有趣!有趣!」想他餘老三,是川陝一帶有名的獨行大盜,殺人如麻,無惡不作,官府懸賞五十萬兩銀取他項上人頭,可是,他的頭至今還好好地保留在雙肩之上,吻香唇,飲美酒,說有多快活,就有多快活。

  最近,他聽說武林中有許多人到黃鶴樓來,想著江南美女多,便也心癢癢地來湊個熱鬧,不曾想,果然讓他見到一個小辣椒。雖然,黑紗覆面,看不清楚相貌,但,那股子目中無人的傲勁真是捅到它心坎裡去了。

  他繼續朝顧翩翩走去,人還未到跟前,手已不規矩地探了出去。

  眾人只覺眼前一花,也沒見顧翩翩如何閃動,便聽得一聲殺豬般的慘號,餘老三捧住燒成焦炭般的右手滾倒在地。

  手上的焦糊還在不斷擴大,像是整個人投身於烈焰中般,劈啪作響聲接連不斷,間或還夾雜著慘叫聲、哀號聲,令人慘不忍睹。

  頃刻之間,血肉之軀便變得堅硬,再然後是脆弱,最後,化成一團飛灰,飄散於空中。

  眾人瞠目結舌地看著這一幕慘劇,但誰也不敢向餘老三伸出援手。

  黑鐵牌,是那塊鐵牌,眼尖的人早已看出餘老三的變化是因為在他的右手不經意中碰觸到了顧翩翩胸前的鐵牌,是什麼東西?居然有如此大的魔力?

  他們紛紛將憤怒的眼光投注到原先毫不起眼的鐵牌之上,餘老三再窮凶極惡,再該死,可也不能就如此不明不白地丟了性命啊,而且,還屍骨無存。這個女孩,實在是太邪門了。「小妖女!」眾人在心中一致這樣罵著。

  但,礙於她手中鐵牌的厲害,全都敢怒不敢言。

  「怎麼樣?這一下,你們可以走了吧?」顧翩翩得意地笑道。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如果就這樣走了,未免將江湖男兒的氣概全都丟盡了,但,如果賴在這裡不走,那小妖女又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走,還是不走?大家猶豫不決。

  這時,人群中忽閃出兩條如鬼魅般的身影。

  只見他們一黑一白,黑的瘦長如竹竿,白的矮胖如陀螺,正是當日在白雲寺外圍堵顏家姐妹的「黑白雙煞」。

  顧翩翩大吃一驚,額上沁出冷汗。

  千算萬算,沒想到還是露出了破綻。

  最該死的還是他——那個殺千刀的臭男人,如果不是他,她怎麼會在這裡逗留?如果不在這裡逗留,又怎麼會拿出黑鐵牌曝露身份?

  救了兩個小孩就了不起了嗎?為了救人而將另一人置於險地,算什麼俠義?

  呸呸,原來所謂的行俠仗義不過是一時的意氣而已。

  就像現在,又有誰會來為她打抱不平?

  正自氣苦著,那鬼魅般的二人已然搶前一步,陰惻側地道:「顧丫頭,教主想念你得緊哪!」

  饒是她計多膽大,此時,也不免機靈靈地打了個寒顫。

  她小嘴一撇,滿腹委屈地道:「我只不過是想到江南來玩玩,舅舅也太多慮了吧?」

  「哼!玩玩?出來玩要帶上教主的聖月令嗎?」黑煞冷冷地說道。

  顧翩翩眼珠一轉,笑道:「這個黑鐵皮嘛,長得和你一樣醜,我看著就討厭,原本也不知道它有什麼用,是表哥拿來給我玩的,既然舅舅那麼緊張,就給你們帶回去吧。」

  說著,她手腕一翻,露出半塊黑鐵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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