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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在她神志飄遠前,仿佛還能聽見男人那低沉冷酷的嗓音,恍若警鐘一般,不斷在腦中回蕩……

  那一天,剛入夜便下了一場大雪,原本還能窺見美麗琉璃屋瓦的樓閣亭榭,一夕之間卻全變成白皚皚的一片。

  如君忍著前一夜被男人折騰出的渾身酸痛,拉緊了身上的大氅,以極不自然的姿勢龜速地走在長廊上。

  昨日她完全沒預料到爺會突然將自己拖走,在措手不及之下,也沒能跟阿乙哥交代一聲,便把他扔在小門那兒了。不曉得他後來等了多久,昨兒個那麼冷,對他實在怪不好意思的……

  憶起齊燁莫名所以的舉止,她除了納悶之外,還是納悶,怎麼也猜不出他為何發那樣大的怒氣,還一直喃喃地反覆念著「不准背叛」。

  然而無論她堅定地向他保證了多少次,似乎都只是讓男人更加光火。

  昨日的他猶如負傷的野獸,對於所有靠近的人發出低咆怒吼,以攻擊的舉動來發洩心中的憤恨……

  在她見到他之前,爺究竟遇上了什麼人,又聽到了什麼話語?如君絞盡腦汁,仍是沒個頭緒。

  她曾經聽常大娘說過,大家都以為前任夫人是得了重病過世的,其實是跟情夫私奔,客死異鄉才被人送回來……該不會是那個情夫又出現在他面前,讓他記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吧?她專心地推敲著,沒留意有人正緩緩步向她。

  「娘,你要去哪兒?」齊維由長廊的另一端走來,訝異地瞅著她道:「今天真有那麼冷麼?你都穿了大氅還不夠?」

  瞧她把衣領拉高遮住半邊臉,還揪得緊緊地,又彎腰駝背,走得比老牛拉車還要慢。可是,他並不覺得今天有那麼冷啊?齊維實在感到一頭霧水。

  被他這麼一問,如君一張小臉霎時紅到頸子去。她怎麼能跟他說,這是他爹太過粗魯的原因?!

  「是啊,我冶得很呢。」她隨口回答,很快地上前勾住齊維的手臂,不由分說地扯著他繼續往前。「你來得正好,我有事要找你商量,咱們到書房去談。」

  書房?「可以是可以,只是……」他才剛從那兒逃出來呢!齊維苦著臉,但看見她那凝重的神色,終究還是勉為其難地跟著她走。

  剛才爹爹突然來找他背書,現下應該不在裡頭了吧?齊維戰戰兢兢打開書房的門扉,小心翼翼地左右檢查了一會兒,才松了口氣,和如君一同進去。

  「你要跟我商量什麼?」他倒了兩杯茶水,拿著其中一杯坐下慢慢啜飲。

  「維兒,你有……有二十兩麼?」如君用力捏著茶杯,支支吾吾地道:「能不能借我?我、我有急用。」

  光是要開口借錢,她就需要凝聚好久好久的勇氣才能成語,更何況是向自己的晚輩——甚至是維兒伸手!話才剛落定,她就已經筋疲力盡,緊張得幾乎快要崩潰 但不管如何,她一定要湊足這筆錢。只差二十兩爹爹的病就能治好了,就算維兒沒有這麼多銀兩,她也得拉下臉來,再找別人借去!

  「嗯,我有啊,你現在就要麼?」見她萬分感激地點點頭,他立刻起身到內室去取。

  如君欣喜若狂地低下頭,由衷感謝天上的神明,也感謝齊維並沒有多加追問。

  然而繃緊的身子一旦鬆懈下來,她便敏感地察覺到,有股灼熱危險的視線正源源不斷地刺向自己的後背,仿佛有人在暗中偷偷監視著她似的——

  她不禁打了個寒顫,但環顧整間書房一周,卻什麼也沒發現。

  是自己太多心了吧……她垂下螓首,喝了口茶水定定心神,這時候,齊維也正好從內室裡走出,並將包著的二十兩的包袱交給她。

  「謝謝,我一定會還你……一定會……」如君萬般珍惜地抱緊了包袱,激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我、我還有一點事,先失陪一下,等會兒再回來跟你解釋。」

  齊維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神色有些不自然,但心急如焚的她根本沒有心思注意這些。

  待她慌慌張張地奔出門外,偌大的書房只剩下齊維一人,他卻突然揚聲自言自語起來。

  「我想,娘一定是有什麼苦衷的。」他轉過身,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從內室緩緩步出的爹爹。「等她回來解釋,再下定論也還不遲。」

  齊燁極其冷漠輕蔑地哼了一聲,諷笑道:「你以為,她真會對一個小娃兒說實話嗎?」

  這丫頭眼裡還有他這個夫婿麼?!不但明目張膽地紅杏出牆,還拐騙維兒拿出銀兩來資助她的姘夫,比「那個女人」還要可惡!

  他眼中熊熊燃起兩簇暴烈的青焰,渾身散發出危險迫人的鵞猛怒氣,連站在他身前的齊維都差點遭到池魚之殃。

  齊維吐吐舌,摸著鼻子逃出書房。這個時候再說些什麼都是火上加油,他也只能在心底暗暗祈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

  留在房裡的男人目光陰冷地睨著遠處,緊握的雙拳浮出猙獰青筋。

  等著瞧……這一次,他可不會呆到讓他們爬到頭頂上為所欲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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