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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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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媛安又看向他母親。「您好像還是以為,您兒子就該像您取給他的名一樣,真的只能一輩子安安分分的,像個女子一般?」 主母沒理會這挑釁,強硬地要繼續主導話題。 「人家待咱們這麼好,你在那婚禮上做出那樣的反事,人家也沒說什麼。反觀咱們——你和德清氏婚後兩年,都沒給這家添後,還一直冷落她,你要咱們怎麼和三司使交代?到現在,連『畫武羅』儀式也不給,你是想看著妻子老去嗎?」 貴媛安不說話,還是看著主母的臉,看得她都有些不自在了。 其實,主母年已七十,容貌卻維持在五十好幾。貴媛安也是,三十七歲的他,面孔依然有著二十歲的俊朗精緻,那是因為,濤瀾侯家族為「武羅」後代的緣故。 在禁國的神話中,傳有四大「禁獸」,皆懷有異能,于遠古時,為創國者少司命帝穩固禁國國境。而天下既定,它們的後代雖他為人形,但仍保有其先祖異能,也獲得了朝廷的爵位與食邑。 武羅,即是四大禁獸之一,為帝都的守護者。傳說它生如人形,遍身豹紋,聲音像玉珮的搖動。為了永生永世堅守帝都,所以它讓自己的心化為玉,得以忍過各種病癆傷痛。這顆玉心,便承繼在每一代長子身上,使得他們的面貌不易老衰,身體不易疲累,受了傷也可馬上痊癒,因此比一般人長壽。而為了維繫家族的團和綿長,長子的元配可以透過「畫武羅」的儀式,得到承繼者的另一半玉心。 可是他的父親,卻比他妻子早一步走了。每每看著主母那張臉,貴媛安都會冒出這念頭:沒有什麼可以殺死他們的,就只有寂寞。 寂寞可以讓一個人不想活的。 貴媛安一直都知道父親寂寞的原因,因為他也可能步上父親的後塵。 如果,他始終擺脫不了這個朱麗氏的掌控,也無從選擇陪伴他走完這一生的伴侶的話,那麼,他也將被寂寞殺死。 他突然覺得煩躁,開始用扳指輕敲著桌緣。 朱麗氏咳了幾聲,不打算屈居在她兒子的氣勢之下。她先開口:「我與德清,替蔚麼作了主。」 貴媛安一僵,聲音有點不穩。「什麼?」 「知道單胡吧?」主母有些得意。「他任職磨勘京朝官院,做到東知院,總管所有文官升遷的事。我們有了這樣的女婿,你們武侯派的,就可以和士侯派的拉近關條,不是嗎?」 「主母把貴蔚許給他?」貴媛安咬著牙問。 他終於知道,貴蔚為什麼會發抖,為什麼會害怕,為什麼會說出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他不該離開穰原,不該離開她半步的。 「如果我不早點把她嫁出去,難道要讓她留在這個家一輩子,擾你的心性、壞你的名聲?」主母不屑地笑著。「朝裡朝外都傳成這副德性了,不要以為大家都不知道,你們私底下幹的肮髒勾當。她還有人要,就要偷笑了。」 貴媛安猛地站起來,要往外頭走。 朱麗氏拍桌,拔尖著喊:「你去哪兒?!」 此時,喘著茶盤的德清氏也正巧進屋。見貴媛安面無表情,她笑著說:「那麼急,去哪兒?嘗了春水仙再走吧?」 貴媛安停了腳步,看著德清氏,又看了看他母親。「我從沒有要隱藏什麼。我也不覺得,這是什麼肮髒勾當。」他笑咧了嘴。「總有一天,我會讓全穰原城,都承認這件事。」 德清氏不笑了。 朱麗氏氣得嘴裡直嘶嘶叫。「你、你、你——敢?」 「主母可以再活久一些。」他馬上接話。「看我怎麼做。」 朱麗氏捧著心,呼嗤呼嗤地喘著,臉都紅了。 德清氏擱了茶盤,趕緊去撫主母的背,然後用一種幽怨的眼神望著貴媛安。 看著這情景,貴媛安只是嗤笑一聲。他不擔心,因為主母身上有另一半玉心。他也不慚愧,這女人之所以安安分分待在這個家,只因為她還沒得到另一半玉心。 這個家,不只是他,很多人都會耍技倆的,只有那個孩子…… 將來,我也會有丈夫的。大哥…… 他的心一揪,更義無反顧地往外走。 他的玉心,從不為任何事所動,就只會為了那個從不爭的女孩所痛。 這痛,總能讓他意識到,世上很多事,不是活得夠久,就能達成的。 南北直向的棉桐大街,是穰原城西的一條商業大道。街上還有許多支巷,其中有一條巷,全是茶號與茶商會館,因此那條巷便稱作支棉桐茶街。 貴蔚不在宅裡,就只會在一個地方,那便是支棉桐茶街的麗台茶號。以前他常帶她去喝茶。她吃點心、捏陶,他則聽小曲,或只是靜靜看著她,也是一種享受。 他們有多久沒有這樣獨處了? 貴媛安要車夫駛得再快一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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