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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厲氏與戰氏向來關係不好,誓不兩立,但宰父治可不是會大剌剌的帶著敵人首級到處跑的笨蛋。照理來說,應該儘早確定是我主公的首級後,便快快處理掉。他不這麼做的原因,最有可能是來不及。所以一切只說明一件事,殺了主公的人,是設下這個陷阱,並且能從中得利的人……是你,仲骸大人,我說的沒錯吧!」燕斂的臉上未見喪主之痛,只有自信。

  獻顱之計!

  孫醜、房術和仲骸瞬間瞭解燕斂打的主意。

  他算准入宮會有危險,即使如此,還是讓厲坎陽去送死,藉已得之名義,更較己軍為主復仇的氣勢提升到無所畏懼的程度……

  真是高招。

  「你設計欲使我們互相殘殺,早已打算藉主上之名,血洗禦茗宴。」同樣看穿一切的宰父治進一步說明。

  「而今日,四大家將在此破例連手,誅仲骸,復興皇室威澤!」燕斂說。

  他的話是個暗號,包圍著小閣的四家軍隊蠢蠢欲動。

  「仲骸!還我主公的命來!」孔韓抽出佩刀,直朝仲骸砍過去。

  一身儒服的仲骸動也沒動,只伸出右手,便擋下孔韓的重刀。

  「輕甲?」孔韓有砍到鐵甲的感覺。

  「皇室威澤?」衣袖下暗藏鎧甲的仲骸,從手臂和刀交叉的後頭迸射出冷冽的眸光。

  「若是十年之前,即使你有輕甲,老夫也能砍斷你的手,真是不想老啊!」孔韓暗中使力,「在主公獲得天下之前,我要除掉你。」

  「答錯了,天下將會是孤的。」仲骸狀似輕鬆的一揮,卻把孔韓揮得老遠。

  四周一片兵荒馬亂。

  「誅仲骸!救主上!」

  這個口號一呼起,周遭百諾。

  身在戰場,一心殺敵的習慣,從沒救人或往後顧看的需要,所以仲骸只注意軍師和保留青山的路,慌亂中,完全忘了太儀。

  坐在主位上,她完全不知所措。

  眼睜睜看著仲骸在撤退,頭也不回的拋下她,仿佛她從來不存在。

  那個挾持她的人,在這緊要且危及生命的關頭,竟然連看她一眼都沒有……

  太儀只覺得心被扯出了一個大洞,那雪中軍進、短兵相接的景象入不了她的眼,但她的眼底還映著一個人的背影。

  全身上下的飾品震顫出脆弱的細響,然後她被重重的推下主位,連呼救的機會都沒有……

  太儀回首,驚見風曦雙手做出推人的動作,稚嫩的臉蛋有一瞬間空白。

  她的耳邊回蕩起禦茗宴前說過的話——

  朕擅自替你訂下這門親事,你會害怕嗎?

  不怕,只要是主上的決定,風曦不怕。

  朕對不起你……

  主上沒有對不起風曦,風曦不希望再在主上臉上看見身不由己的苦楚,如果風曦真要出嫁,希望主上能笑著送風曦。

  朕心裡有你,任誰也不能傷害你。

  不用擔心,風曦會好好的,沒事……

  風曦就像她所言,好好的站在那裡,收回雙手,對著太儀笑說:「主上會沒事的。」

  然後刀光劍影起落,小小的身軀揮灑出不應該的大片血花,騰空飛散。

  小小的風曦,在她眼前一分為二。

  太儀完全愣住。

  伸長了手,構不著,於是她踩著雜亂的步伐,拖著一身厚重的鸞袍,往前,再往前,在千兵萬馬中,奔向風曦。

  「朕心裡有你,任誰也不能傷害你……」她喃喃自語,也跌跌撞撞。

  她不記得是如何閃躲開四周朝自己來勢洶洶的劍尖刀刃,只想奔到風曦身邊。

  好幾雙沉重、雜遝的黑靴踏了過來,淹沒了風曦。

  太儀雙目爆瞠,微啟的唇瓣痛苦的顫動,開始喘息。

  「不……來人……不能傷害……不要傷害她……拜託……」她撲倒在地,哭聲壓抑而悲慟。

  風曦沒事……獵獵作響的風中,還飄散著風曦如夢似幻的聲音。

  她的世界摔碎了。

  白幡翻飛。

  寢殿內擺著一口巨大漆黑的棺木,一身素白的太儀就趴坐在棺木上頭。

  歷經一整日的鼙鼓雷鳴,仲骸總算守住後半的極陽宮,和佔據前半的四大家勉強對峙。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仲家軍的地盤,只知道自己抱住了風曦被砍斷的軀體。

  還好抱著,緊緊抱住了,才能把她帶回來……

  「朕心中有你……」她如夢似幻的低吟。

  來不及替風曦準備一口剛好大小的棺木,但是也好,她不希望風曦死後還得活在一個被局限的狹小範圍裡。

  陵墓一定要大。

  她要放好多好多風曦喜歡的東西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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