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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從他們的眼眸,都能看出深謀遠慮的光芒,任何一個妄動,皆會留下禍根。

  對於生死的敏銳臨場感,仲骸做出了正確的判斷——忽略太儀的感受和質疑,專心面對眼前的局勢。

  「如何能確定這是厲坎陽的屍體?」仲骸緩步上前,隔著屍體,與孔韓對看。

  「這身衣服和上頭的配飾都是我主公的,更何況主公的左手臂上有一道深長的疤痕,只要脫下上衣,便能確認。」孔韓邊說,邊看向屍體的左手臂。

  「那就把衣服脫了。」

  「仲骸!你這是在褻瀆我主公的屍身!」孔韓怒吼。

  「孤以為該先把頭顱找出來,確定是否真為厲坎陽,才是最重要的,你說呢?燕軍師?」仲骸回眸,把話鋒轉到燕斂身上。

  「我也這麼認為。」燕斂上前幾步,來到孔韓的面前,「孔將軍若是下不了手,就由我來做吧!」

  孔韓不敢置信的瞪著燕斂,在他不容置喙的態度下,不甘心的交出短刀。

  燕斂用短刀小心的劃開屍體身上的衣裳,然後露出左手臂上的疤痕。

  「這下仲骸大人能確定了?」

  「孤自當盡力找回厲坎陽的首級,只是……」仲骸語帶保留。

  「還有什麼好只是的?!主公在皇宮內被殺,甚至砍掉首級,不用想也知道是你做的!」孔韓對著仲骸怒斥。

  「非也,在這皇宮內,除了孤以外,四大家也都在,何以如此專斷的認定是孤做的?」

  「就憑你挾持…」

  「孔將軍,你太激動了。」燕斂伸手阻止孔韓過於張揚的話,繼而對上仲骸,客氣的笑說:「確實不能沒有證據就說是仲骸大人下的手,論動機,在這小閣內的所有人都有。」

  「燕軍師明理。」仲骸笑容可掬。

  「那麼就找出取我主公頭顱的兇手,告慰主公在天之靈!」孔韓沖著仲骸義憤填膺的斥喝。

  「孔將軍……」燕斂第二次阻止他,「當然,這裡全都是天下間赫赫有名的人物,咱們得排除親自下手的情況,我想應該是刺客,這麼一來,也能解釋為何取走主公首級的原因。」

  「皇宮之大,要找一顆頭,恐怕不易。」房術溫和又不具殺傷力的解釋,緩和了殺氣。

  「或許也不是那麼難。」孫醜從仲骸的身後走出來,「要裝一顆頭又不被人發現,是不可能用布包著的,那麼一定是用手能捧起的大小的容器。」

  燕斂、孫醜、房術,三名軍師圍繞在屍體周圍,迥異的打扮和氣質,各自營造出詭譎的背景。

  「我同意。」燕斂不反駁,還贊同。

  「那麼,可以請戰慈大人告訴主上,那個箱子裡裝的是什麼?」孫醜的斗笠調向戰慈。

  所有的人隨著他的話轉移視線。

  在場位列五大家諸侯,又是年紀最大的戰慈,撫著長長的鬍鬚,但銳利的眼神讓人知道,他絕非慈眉善目的長者。

  「什麼箱子?」眉尾一挑,他傲慢的問。

  「就在你身旁的那個。」

  「你現在是在懷疑老夫了?」戰慈用不著眯起雙目,只是稍微壓低聲音,自然流露出不怒而威的戾氣。

  孫醜沒有被他嚇到,反問:「莫不是戰慈大人心裡有鬼,才不敢借我們一看?」

  「牙尖嘴利的毛頭小子!」戰慈哼了一聲,「治,你看著辦。」

  「是,主公。」被點名的宰父治站起身,捧著那個雕紋精緻的箱子走到正中央。

  僕人立刻搬出一張小桌子,讓他擺放箱子。

  房術上前,欲打開箱子查看。

  「在這之前,我有些話要說。」宰父治搖著羽扇。

  房術停下動作。

  「這箱子裡頭裝的東西,是昨夜仲骸大人因故晚到接風宴,承諾要給我主公的賠禮。」

  房術和孫醜飛快的交換一記眼神。

  打開箱子之前,在場的人,可能有一半猜測會不會是厲坎陽的頭,而有一半早已確定那一定是頭,宰父治該是後者。

  傳聞宰父治擅長將計就計。

  會這麼說,無非志在必得,相信自己能扭轉打開箱子後的局勢。

  可是,既然知道將對上的是智冠天下的宰父治,房術和孫醜又怎麼可能沒算到這點呢?

  「這中間一定是出了什麼誤會,孤要送的賠禮,其實是這個。」站在一旁的仲骸開口了。

  僕人推出巨大又沉重,蓋著紅布的賠禮。

  他一把拉開紅布。

  是當初孫醜建議他雕刻的麒麟。

  「這只仁獸麒麟,在孤的心中和戰慈大人相似,故藉此機會贈與戰慈大人。」

  「這麼說來,是我誤會了,稍早乘坐步輦時,見著這箱子擱在上頭,我和主公還在猜是仲骸大人的賠禮,這下真不知是誰放的了。」

  「沒憑沒據的話,人人會說。」孫醜說。

  霎時,挑起了孔韓的附和,以及小閣內細碎的談論聲。

  「都別吵了,朕要知道那箱子裡裝的是什麼。」太儀拉長脖子,不願再等下去。

  無論是誰殺了厲坎陽,她只想確定厲坎陽是不是真的死了。

  小閣內一陣肅靜,最後決定由燕斂來開。

  有人屏氣凝神,有人神態自若,有人猜忌生疑,有人憤怒難當,但幾乎沒有人形於色,直到箱子被打開後,小閣內緊張的氣氛有如繃緊的弦,斷了。

  太儀只瞥了一眼,未看得很真切,地面突然震動了起來。

  她慌忙張望四周,從飄著的帷幕看出小閣外,能看見黑壓壓的影子,鋪天蓋地朝小閣奔湧而來。

  定睛細看,那些都是人,披著戰甲,分別舉著寫了戰、厲、山、長孫的旌旗,很快的包圍了小閣。

  「這是什麼意思?」仲骸不動聲色的問。

  「在聖旨下達時,等同昭告這是一場鴻門宴,又怎麼可能不備而來?」宰父治搖著羽扇,談笑用兵,「看來,四大家是有志一同了。」

  「喔?」仲骸煞有其事的發出疑問的單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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