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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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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希望少爺能多些時間思考,考慮清楚。」沒有說出心裡話,阮秋色瞟了他一眼後埋首寫婉拒信。 杜晴春沒有跟著她轉移目光,反倒緊緊凝視著她嚴肅的側顏。 有多久呢?他的眼追逐她有多久時間? 他從有記憶開始就和她在一起。 打從她會走路起,即寸步不離跟在他身邊。他上學堂,她捧著兩人的書本跟去旁聽;他玩樂時,她提著裙擺也湊上一腳;他吃飯,她拿出碗也有一份;他睡覺,她必須在旁邊等到他睡著才離開,有時候乾脆和他睡在同一張床上。 總之,他們形影不離。 但是他一點也不嫌煩,尤其是在雙親過世後,有一陣子,他到哪兒都必須有她在,連上茅房也一樣。 直到她十四歲,他十五歲後,情況有所改變。 但是改變的原因為何,他始終不能理解。 她確實遵守了誓言,對他不離不棄。在她的父親——也就是前任杜家總管卸任後,接下杜家總管一職,替他擔下所有杜家的責任,讓他吃好過好,不用動手做任何事,只要享受就夠。 如此一來,他究竟有何不滿? 這個問題困擾了杜晴春從十五歲後的面一個夜晚,他自問卻得不到答案,倒是和肯定瞭解一件事——他非常不滿! 他不喜歡越來越不瞭解她內心裡的想法。即使他們靠得再近,捉摸不定的不確定感只是任由心中的煩躁不安一日日升高,這使得他開始找她麻煩。 一各種方式,就為可能理解她的心思,逼出她除了面無表情和正緊八百以外的表情。 如今他已經分不清自己是為了她才變成一個任性的公子爺,還是天生就有成為紈絝子弟的慧根。 「我一直都是仔細考慮過才會說出口。」杜晴春不悅地咕噥了幾句。 阮秋色沒當一回事,更甚的可說全然不信。 「阮管家!」一名小廝匆匆忙忙跑了過來,急促地喊著。 阮秋色抬起眼,印上來人。 「何事?」 「外頭、外頭來了兩個人,自稱帶著太府寺卿大人的金令,想進觀書樓、」 所有被准許進入觀書樓的人都持有銀令,能進入觀書樓並在樓內的書童幫忙下尋找五大書庫內想看的書;金令則是能夠進入和杜家人有更密切往來之人才知道的禁書書庫房的通行證。 阮秋色和杜晴春對此事有不同的反應,前者略感怪異,平時不說話便抿著的嘴唇,如今抿得更薄,眼裡閃著若有所思的光芒;後者則連眉也不皺一下,由巨石上坐起身,一臉興味盎然。 「樂師傅在觀書樓,他見過金令了嗎?」她先開口。 「尚未,已經請那兩位公子先到主宅的前廳候著了。「在精明能幹的阮秋色底下工作,奴僕們也被訓練的懂得判斷事態。 「那兩人看起來如何?」阮秋色繼續問。 「他們看起來很規矩。」 「要是我拿到金令也會很規矩。」杜晴春莞爾一笑,他爬下亙石,站姿依然挺拔,可衣裳依舊亂七八糟。 他一手斜舉著上頭有著修補痕跡的方扇遮住半邊嘴角,眼神高傲,半眯著她說:「我要去看看。」 明白主子的意思,阮秋色隨即靠了過來替他整理儀容。 杜晴春垂眸望著她的頭頂。 只有這種時候,她會主動靠近他。這也是為什麼他從不願意把衣服穿好,每件事都仿一半,剩下的由她來完成的原因。 有一種預感自她開始為兩人間劃出主僕的明確分野後開始成形——他總覺得她隨時可能離去。 而為了留下她,要他多蠻橫霸道都行。 察覺僕人注目的視線,杜晴春迎向他,驀地露出惡意十足的自信微笑,吩咐道:「沏壺鐵觀音,準備一些酸蜜餞,我得好好招待他們。」 阮秋色端著茶水和蜜餞進到前廳時,差點踉蹌。 雖然早瞭解她的少爺隨便到底的個性,但是在自家前廳,尤其還是他親口說要招待客人的,卻任由外衫內襖敞開,露出面容等著主子開口。 站沒站樣,坐沒坐相,杜晴春簡直就是不像樣的代表。 倒非說主子站得歪七扭八,而是他永遠整理不好的儀容,至於坐姿……不提也罷。 阮秋色在放下託盤時想著,究竟是什麼原因造就她的少爺養成這副德行,然後在替兩名客人倒茶時想到…… 對了,是她寵成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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