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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滴熱汗,由阮秋色的顎尖滴落到他的面頰,杜晴春抬頭看——這才發現她用背卡住書籍往下砸落,難怪她始終保持撐起上半身的動作,動也不敢動一下。

  很好,一切都卡得恰到好處,沒有一絲動彈的餘地!

  她難道不會喊一聲?寧可這麼被壓著,也不願意破壞這些沒用的書本?真是個大傻瓜!

  杜晴春越想越氣,氣她把自己擺在最不重要的位置,執意以他和這些書為優先考量。

  「很悶,又熱,我現在就要出去。」紈少爺執意非要任勞任怨的總管馬上想辦法出去不可。

  「把燈滅掉?」她建議,拒絕由她親手毀損書庫房裡的書一絲一毫。

  在書櫃倒下的時候,她除了保護他之外,所做的另一件事就是小心不讓手中石榴型的小琉璃提燈熄滅,所以才能看見彼此。

  她想,也許是燈光的關係,才會讓他的眼睛看起來像是淺金褐色的。

  「不行。」他二話不說拒絕。

  「會有月光的。」知道他怕黑暗,阮秋色解釋。

  要熄燈?給他一刀還痛快些!

  杜晴春飛快的睨了她一眼,又撇過臉,「也許他們根本不知道我們被壓在書下,此刻正到處尋找我們在哪兒。」

  阮秋色不得不承認主子說的很有可能。

  看出她動搖了,他用命令的語氣說:「管你要用什麼方法,總之,我要立刻出去!」

  「要是有方法,我早就用了。」

  她純粹陳述事實的口氣反倒激怒了他。

  「你和護院不是約定了一種暗號,快用暗號告訴他們我們在這裡!」要不然,他可是千百個願意毀掉這些書。

  他指的是護院們會用一種特殊的哨音傳遞訊息。

  「那必須用上內功,少爺離我太近,不安全。」阮秋色拒絕。

  「我捂住耳朵不聽就好。」邊說,他當真捂起兩耳。

  見他如此堅持,一臉漠然的阮秋色心裡著實拿他沒轍。

  從小到大,她就立志將他寵成一個「茶來伸手,飯來張口」、什麼都不用自己動手做的少爺,如今看來她算是很成功吧!

  更衣穿鞋、吃飯喝茶、沐浴睡覺……他的每一件大小事都經她手,他的命令只要無傷大雅不違背善良風俗她都照辦,許是這樣造成了他的恣意率性。

  過了二十七年後,她從每天都在祈禱他的任性不要招來殺身之禍,不要惹上不該惹的人,到現在上廟參拜但求他能還她一天不用操煩的心靈清靜就好。

  老爺和夫人地下有知,一定會責怪她。

  阮秋色在心裡對自己搖頭,雖然害怕使用內功吹口哨會引發壓在他們身上的書籍和書櫃崩塌,但保護他不被書砸傷的自信,她還是有的。

  而且,主子的這道命令並不忤逆道德良知。


  「少爺,請起床。」

  一早,阮秋色準時出現在他的床邊。

  床榻上的清瘦男人,大剌剌的睡姿,雖然沒有打呼,斯文的臉龐倒是出現不悅的皺紋,嘴角一整個彎了下來,發出不堪其擾的呻吟。

  「嗯……」

  「少爺,該是起床的時候了,如果少爺再不清醒的話,就別怪我了。」阮秋色從容不迫地祭出威脅。

  杜晴春的反應是用被子蓋過頭頂,不予理會。

  從懷裡拿出沒用過的毛筆,她掀開另一頭棉被,露出那雙比女人還白皙漂亮的腿,目光準確對上他的膝蓋,拿著毛筆就要靠近膝蓋時,突然一頓,停下來看了毛筆一會兒,再看看另一隻手的手指,想了一下,最後放棄用毛筆,把四指捏緊集中在拇指上,輕輕放上去。

  杜晴春還在睡。

  阮秋色一臉公事公辦,彷佛一點私心也沒有,跟著五根指頭緩緩散開——墨黑的鳳眸瞬間大瞠,渾身竄起一陣戰慄,然後縮起整個身軀,全身不斷的震動。

  見狀,阮秋色眼尾微微上揚,又故技重施,這次還加上毛筆去搔他的腳底。

  「噗!哈哈哈哈——」杜晴春忍俊不禁,終於逸出一連串承受不了癢的大笑。

  阮秋色見他醒了過來,原本該停下的手,卻持續了好一段時間。

  他並非常常笑。

  或者該說他會冷笑、嘲笑、不屑的笑、惡劣的笑,卻很少看他這樣單純的大笑,而她總是無法克制自己冷靜面對這樣的笑,當作沒事。

  她喜歡他的笑。

  向來冷漠的墨色眼眸隱約閃爍著某種難以言喻的情感,變得閃閃發亮,阮秋色看他看得出神了。

  「哈哈……夠了、夠了!」杜晴春抱著膝蓋在床上到處亂竄,一邊告饒。

  阮秋色一愣,驚覺自己失態,趕忙斂起眼底不該出現的異樣神采,恭謹的退到一旁。

  「少爺,日安。」她垂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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