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素問 > 醉情箋 | 上頁 下頁 |
二十二 |
|
好不容易離開玄冥島,他幹嗎要自己送上門來?他難道不知道身為大明巡按禦史,待在島上會有多嚴重的後果?有多少兄弟的親人死于官兵之手,他們時時刻刻都想著要報仇雪恨,如今,有人自投羅網,他們豈會善罷甘休? 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豈不都是枉費心機?書呆子呵——真是恨煞人。 楚濯衣焦躁地走來走去,長籲短歎。 小六麼隨著她的移動而左顧右盼,無奈道:「大小姐,你都轉了一個下午了,到底有沒有頭緒?」 「有個屁頭緒!」她五內俱焚,口不擇言。廢話!有頭緒還用著急嗎? 「那……那您……」小六麼委屈地嘟起嘴。 「六麼,我到底該怎麼辦?」她懊惱地托著面頰,坐下來長歎。 「大小姐,小六麼都不知道你在煩惱什麼,根本幫不上忙啊!」小六麼從小伴著楚濯衣長大,從沒見過她如此魂不守舍、柔腸百結的樣子,所以他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乾巴巴地心慌。 「她煩得多了!」門呼拉一響,晃晃悠悠的高大身影邁步進來。 「師哥?』 「二當家?」 楚天闊拎著酒瓶子,滿面漲紅,醉醺醺地笑道:「我知道她在煩悶什麼……哈哈,不就是為那個小白臉兒嗎?我都知道!她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姓墨的傢伙!」 「師哥,你喝醉了!」楚濯衣想勸他,可卻被他推得一側歪。 「我沒醉!誰說我……喝醉了?」楚天闊不耐煩了,探臂抓住她的手腕,「你也不用擔心……常言說……那個兩國交戰不斬……來使嘛!島上……誰也不會害他!你放心好了!哈哈!幹一杯!」 楚濯衣向小六麼眨眨眼,「快去叫二叔,師哥怕是醉得不輕。」 小六麼領命,一溜煙跑去報信。 楚濯衣一把奪去他手中的酒瓶子,「你到底在幹什麼?師哥,讓兄弟們看見了你這副樣子,還有威信嗎?」 「威信?」他一陣苦笑,眉鎖陰雲,反手將她的身子壓在桌上,「就是這……這兩個字讓我……一輩子痛苦!我……不能……不能像長天那樣……開懷,因為我是師父的大弟子……要給其他師兄弟做表率……」 「師哥——」她從來都不知道,他身上背負的壓力已經令他無法喘息。 「從小到大……你就喜歡……和長天在一起……」他掐住她的下巴,笑得比哭還令人難受,「即使他死了……你也……你也會喜歡上一個……像他的人!是不是?我就知道……你的眼裡從來就只有……他……」 「師哥!我求你不要說了!」楚濯衣聽到他又提到楚天長,鼻子一酸,眼淚「嘩」地流了下來,雙拳掙扎著逃離,「聽到沒?你走開啊——我不要再聽了!」 「你不聽?為什麼不聽?心裡愧疚不成?」他緊繃的神經蔓延到全身,火熱的氣息彌散在空氣中,一掌握住她揮舞的粉拳,抵在自己胸口,「不放!我這一松,你就會跑去找墨白那個臭小子是不是?我不允許!除非我死!」說著,竟然欺吻上她的唇,甚至撕扯她胸前的衣衫。 楚濯衣沒料到他癡狂著此,嚇得幾乎呆掉了,直到發現胸口涼颼颼的,才意識到這不是一個夢,而是事實! 她奮力地搖頭,嘴唇咬出了血絲,拳腳撕打成一團…… 「天闊!你瘋了?」聞訊趕來的靳二爺見到這一幕後,又驚又怒,「啪」一巴掌自後襲來,將楚天闊敲昏,救下楚濯衣。 「大小姐,您沒事兒吧?」小六麼慌忙關上門窗,將她從桌子上扶起來,緊張地上上下下觀瞧。 楚濯衣拉攏胸口的衣襟,強自鎮定下來,顫聲道:「一叔……我……」 「大小姐,您別說了,我絕不會饒過這個臭小子!」靳二爺按著楚天闊的脖頸,氣得呼呼直喘,「太不像話了!身為二當家,執法犯法,竟然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我會按照家法處置他!」 「不不……」她淒然地搖頭,「決不能在關鍵時候出一丁點兒岔子,此事就壓下來吧!二叔,師哥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喝醉了酒。我不怪他……他也很苦呵!」 「可是——」靳二爺還想再說。 「你們都出去——我要靜靜——」她背過身,蜷縮起雙腿。 靳二爺與小六麼面面相覷,都明白此刻多說無益,只好扶著楚天闊的身軀離去。 人都走了,靜悄悄,一切恢復安寧。 楚濯衣神色呆滯地坐在榻上,任時光一點點流逝。許久,她幽幽起身,打開房門朝廂房走去…… 夜深沉,海風隨浪頭卷來。 她的衣袂漾起一層層漣漪,滿頭技散的髮絲曼然翩舞,一雙水眸凝望著黑漆漆的屋子,孤若遊魂。 他——已經睡了吧? 書呆子,他的睡夢中可有她?是不是,他連在夢中也念念不忘大明的江山社稷?是不是,他連在夢中也和她為敵呢? 她真的不想和他站在兩邊,明明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涯,痛苦之極。 她想盡一切辦法說服了二叔,讓玄冥島可以為天下蒼生盡綿薄之力,而非以往被人輕視的海盜窩。 她不想傷任何人。尤其是師哥,她是那樣尊重他…… 然而,發生的事情都不在她的料想範圍內。她到此時此刻才意識到,人事代謝,變化無常,冥冥之中早有定數,不可強求。她不能理解的是,如果與墨白的相守註定是一場無邊無涯的愁,一場鏡花水月的空,那上蒼又為何要他們相逢、相愛? 她只是愛上了一個男子,就真的罪不可恕嗎? 「濯衣……」柔柔的呼喚。 會是幻覺嗎?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