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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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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濯衣一抹唇邊溢出的血絲,淡漠地迎視以官家身份出現在眼前的墨白,仿佛彼此毫無瓜葛,抽身遠離。 「師哥,為什麼不等我來就打起來了?」 楚天闊盛氣淩人地負手,「大小姐來收拾殘局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加倍奉還!這個理兒——你不會不知道!」 靳二爺歎一口氣,「天闊說得不錯,玄冥島豈容得他們撒野?」 「海雲、海月,都給我住手!」楚濯衣怒喝,將仍在纏鬥的四個人分開。 海天、海月不敢違命,當即收手,重新回到楚天闊身邊。兩個武官,濯衣認得其中一個是當初不聽良言,害得墨白糊裡糊塗陷入玄冥島大牢的鄭泰。 「鄭大人,咱們又見面了。」她似笑非笑地一抱拳。 「哼!」鄭泰聽得出她的弦外音,臉色黑一陣白一陣,難堪之極。 另一位身材魁梧的年輕武將上下打量楚濯衣,微微頷首,「想必,這位就是玄冥島的大當家——楚大小姐。」 「正是。」楚濯衣見他劍眉星目,器宇軒昂,心知絕非泛泛之輩,「但不知軍爺尊姓大名?」安排眾人坐下。 武將拱手,「本將軍乃泉州的禦營中軍都督——鄭成功。」 此言一出,滿堂譁然。 誰人不知名震沿海的「忠孝伯」鄭成功?他是江蘇總兵鄭芝龍的兒子,手握八十三營軍權;精通戰術,可謂海上蚊龍。但聞他一直沒跟父親、叔伯兄弟同住,而是單獨駐守在泉州。可眼下……怎會出現在江蘇? 鄭成功說道:「本將軍公務在身,方才多有怠慢,還請楚大當家見諒。」 楚濯衣面無波瀾地一揮手,「官與盜水火不容,相鬥也不是奇怪的事兒。只是你我雙方積怨太深,不便相留。鄭將軍一行人如若無事,請回——」 鄭泰火大了,「賊婆娘!我大哥閑著沒事兒會屈身來賊窩?」 「放屁!」海雲一豎濃眉,叱道:「大小姐若非敬鄭成功多次帶兵打紅毛鬼子,也算有幾分男兒本色,早已就地解決了你們!還輪得著你在這裡狂吠?」 海月附和著嗤笑,「不錯!手下敗將、階下之囚,也有臉皮敢囂張?」 沉默許久的墨白幽然開口:「士可不殺,不可辱。各位何必講話講得太絕,不留一點退路?」 楚天闊輕呷一口酒,「墨大人,聽言下之意,倒是我們的不是了?」 墨白稍稍欠身,向近在咫尺的人兒說:「濯……楚小姐,在下和兩位將軍此行並非逞口舌之爭,想必您該心知肚明——朝廷希望借剿滅荷蘭人的機會而招降玄冥島上的各位義士。」 楚濯衣低著頭,不願看他的眼睛。 靳二爺撚著鬍鬚,插口道:「墨大人,玄冥島孤懸海外,與世無爭,從未想過攀龍附鳳,也不感興趣。」 「大笑話!」鄭泰哂笑,「你們多年打劫來往南海的商船,殺害官兵無數,這樣也叫『與世無爭』?如此,阿貓阿狗也能立地成佛了!」 「胡扯八道!玄冥島劫的都是不義之財,賑濟百姓的物品從來秋毫無犯!」海雲拔刀出鞘,揚眉怒目,「少在那兒惺惺作態!依我看,趁火打劫、魚肉百姓的是你們這些當官的才對!」 「你敢低毀官差?」鄭泰破口大駡。 「我還敢殺你呢!」海雲縱身就去砍他,被海月一把拉住。 楚天闊沉吟,「官逼民反,不得不反。倘若當官者自上至下愛護百姓,斷不至於天下大亂。有民謠說:『殺牛羊,備酒漿,開了城門迎闖王,闖王來了不納糧。』可見李自成得民心,才有今日之勢。大明太祖也是貧民出身,成敗蕭何……他的霸業終究還是難保啊!」 「放肆!」鄭成功一拍桌案,正色道:「大明子民,理當為國盡忠。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李自成起兵造反,難逃正法,怎可概而論之?聖上念玄冥島屢擊紅毛鬼子有功,特恩典你等歸降,還不謝恩?」 楚濯衣長笑著一拂袖,「跪地的奴才,兄弟們做不得!歸降之事恕難從命!」 墨白心焦難安,「大敵當前,切莫意氣用事。玄冥島是否歸降可日後再作打算。眼下,荷蘭人認為大明內江,伺機蠢蠢欲動,閩浙蘇一帶急需增兵防範。就算是為蒼生著想,願玄冥島助朝廷一臂之力,兩軍對壘時——」 楚天闊打斷了他,口氣陰森森,「墨大人真是貴人多忘事!前些日子,楚某帶手下兄弟攻打赤嵌樓,結果所儲糧草被官府攔截,害得我們差點喪命大海。這筆賬咱們還沒算,如今,朝廷倒是有臉向玄冥島提出要求啊。」 「到底你們想怎樣?」鄭成功也顯得不耐了。 靳二爺望瞭望楚濯衣,後者無異議,便說:「玄冥島臥虎藏龍,通曉洋槍洋炮及紅毛鬼作戰者不知凡幾。朝廷若顯誠意,咱們或許可以考慮——」 「此話怎講?」鄭成功問。 「玄冥島此番出戰,一不代表朝廷,二不受朝廷指揮,三來戰中攻守皆由玄冥島調遣。」楚濯衣的指尖輕敲桌面,緩緩說道:「最後一點,海戰所得的戰利品六四分成 我六你四!」 「你不要給臉不要臉!」鄭泰眉毛一掀,咬牙切齒。 「退下!」鄭成功斥退他,轉頭問墨白。「墨大人覺得如何?」 墨白略一沉吟,「具體事宜還需上奏,取得上差同意比較妥當。」 鄭成功點點頭,「此言甚是。」向楚濯衣等人一抱拳,「那本將軍就先行回府衙提議上表,儘快答覆諸位。」連同鄭泰、墨白起身告辭。 楚天闊身如閃電,快似流星,擋在門前,「且慢!」 楚濯衣快步來到跟前,一壓楚天闊的左臂,低聲道:「師哥,你要做什麼?」 楚天闊瞥她一眼,微慍地回答:「我不知你何時說服了靳二叔,既然大局已定,多作計較也無意。不過——」掌帶風聲劃過,指向官府諸人,「不能就這樣放他們走!一群虛與委蛇的狗官,哼,誰保他們不會在玄冥島與紅毛鬼對戰期間暗中作祟?你或許忘記了在赤嵌樓餓死、傷亡的兄弟,恕我不能!」 靳二爺幽黑的眸子轉轉,試探地問:「天闊的意思是——」 楚天闊嘿嘿冷笑,「除非,給我一個信服的理由!」 墨白漫步走出,平靜地說道:「如果非要一個理由,我給你。」 「你?」楚天闊懶懶地把玩著十指,「你憑什麼保證?」 墨白憑空擲下一顆雷,「以我——大明的巡按禦史為質。」 他為什麼作這種決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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