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素問 > 風燭印 | 上頁 下頁 |
九 |
|
「不准咬!」他蠻橫地掐住她的下巴,指尖一碰到濕滑的淚珠,像被灼燙了一樣,當即鬆手。 「你答應過今年跟我妹妹完婚的!」終於,她說出憋在心裡許久的話。 風燭聞言,面罩寒霜,冷笑道:「你千里迢迢跑來,就是提醒我這個?」 「呃,不光是這個。」她吞吞吐吐地低下頭,手足無措地揪著錦緞褥子不放,「有點變化,唐門的三少主特地到君山島提親,他……喜歡上佩兒。爹不願負你,但又不好與唐門結怨,所以想出一個公平競爭的法子。過些天,就是我爹的五十壽辰,你們在壽宴那天當著眾人角逐,誰勝誰娶親。」 風燭厚實的胸肌一陣緊繃,半天,他平靜地道:「不是你爹想的主意,是君玄佩那個妮子的點子對吧?君萬浪不會出這樣荒唐的主意,定是你的寶貝妹子以死相挾,逼得他不得已背棄當初的約定,選擇重新招婿。」點點頭,一咬牙,「好好好,你們君家姐妹真有種!」 「風大哥!你聽我解釋——」她心急如焚地去安撫他,卻被甩開,跌到床榻內側。 「解釋?解釋什麼!」他震怒地「啪」的一拳砸到床柱上,啐罵道:「你們一而再,再而三地毀婚,當我是任君戲耍的死人?」 「不!」玄齡吃力地支起身子,跪坐在榻上,「我們沒有戲耍你的意思!實是……情非得以。」 「喔,看來你們情有可原是吧!」他順著她的口氣嘲弄。 玄齡這會兒詞窮了,小腦袋瓜一盆漿糊,訥訥道:「你別……扭曲我的意思。」 「我扭曲你的意思?你不就是這個意思?」他居高臨下地與她四日相覷,涼涼道:「八年前是你毀婚,鬧著要把玄佩塞給我;如今,輪到你妹妹玩這個把戲了?我算什麼東西?一個寄人籬下的落魄漢,當然高攀不起名門正派的小姐!是我自不量力!是我自取其辱!是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哈,報應來了不是!」 玄齡睜大眼,聽著他吐出一大串妄自菲薄的話,啞口無言。不錯,八年前是她在成親當日掀開紅蓋頭,棄轎而去,害得他成為天下人的笑柄。也正因為此,他負氣地離開洞庭湖,跟隨祝融野叟遠走天涯。如今,她又跑來告訴他婚約再度更改,自始至終都沒人顧及他的感受……是!他們之間,是她負他;但玄佩的事情的確非她所願。天曉得,她有多希望他這一生無災無難、平安幸福地度過。只是,世事難料,她沒想到玄佩會在這期間喜歡上別的男子,而且,那名男子竟真的登門提親! 「沒詞了?讓我說中了?」他斜目一睨,自桌上取來筆墨紙硯,以掌為台,刷刷點點揮筆而就,把紙箋撂到榻上。 玄齡拾起一看,頓時,如遭電擊。 「遊戲結束!」他翻手擲開毛筆,「以後,你們君家姐妹愛嫁誰嫁誰,與風某無關!」拎著賬鉤上的外衫,看都不看她便往外踏。 「等等!風大哥!」玄齡顧不得虛弱的身體,自後拽住他的衣袖,「你不要衝動!」 「好等你們施捨給我再一次的羞辱?」他的臉上:佈滿陰霾,青筋欲裂,「你認為君家給我的還不夠?」 「這不是兒戲啊。」她失魂落魄地盯著他粗獷的背影,思緒已被抽空,癡癡道:「風叔是我爹的再世恩人,風姨對玄齡視若己出,你對我、我們姐妹更是義重如山。君家怎會有意羞辱你?」 再世恩人?義重如山? 風燭聽了不禁昂首大笑,十多年的情意,他換來的只是一句感激涕零的「恩義」。回首瞥見她站在涼地上那雙失去血色的裸足,他的頰上肌肉抽搐,「你閉嘴吧!」扭頭,搖搖食指,唇角勾出一抹森冷的笑意,「一切到此為止,自現在起風君兩家再無瓜葛,老死不相往來。明天,你就給我滾回去!」言罷,甩門而出。 玄齡木訥地待在原地,紋絲不動,腦中不斷回旋著剛才所聽到的每一句話。 心,似乎被淩遲了。 屋外,岑寂的長廊悄然無聲。 仰望長空,月白如練,風燭卻無雅致欣賞,他煩躁地搔了搔發—— 不!不行!他非要想個法子讓腦袋忙起來,省得胡思亂想。 該去哪兒窩一宿? 哎呀,煩死了。 清晨,露水凝結。 一夜未眠的玄齡勉強打起精神,簡單整理了褶皺的衣裙,才推門而出。 新鮮的空氣混合著初春時節的芳草清香,撲面而來,她壓抑的心終於有了些許好轉。再抬頭,只見一名神采風流的華服男子興沖沖地奔來,對她的存在視若無睹,逕自抬腳踢開風燭的屋門,闖到裡面環視四周,發現並沒第二個人,方退到外面。 此時,男子開始注意到她,且從頭至腳細細打量,那眼神就像是在看怪物,可散漫中潛藏著不為人知的犀利,給人一種身體被肢解後再逐個被剖析的恐怖錯覺。 「女人,你是誰?」 玄齡莫名其妙地握緊了粉拳,有些懼怕他語調中的刻薄尖銳。 「我……」 不等她說完,男子索性又問道:「得了,你先告訴我,風燭那個混蛋在哪兒?」 聽他的口吻似乎不含善意,玄齡戒備地後退幾步。 男子不滿地皺皺劍眉,繼續逼近,「回話啊!」 「你找他做什麼?」玄齡猶疑不定地開口。 「原來你不是啞子。」男子嗤笑著,狂傲地扳扳十指,「我找他抽筋,扒皮,喝血。」 啊?玄齡眨眨杏眸,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欠我的,本大爺要連本帶利討回來!」男子從寬大的袍袖中倒出精巧的玉算盤,邊撥邊道:「你若是他的女人,沾親帶故,最好離遠點,不然,別怪我一勺燴!」 「燴什麼?」隨著溫和的嗓音響起,華服男子的臉側無故多了把明晃晃的彎刀。 「雪韌?」玄齡漾開淡淡的笑顏。 華服男子滿是懊惱,哀歎道:「親親雪韌,你又來湊熱鬧。」 「狗嘴裡永遠吐不出象牙。」雪韌文雅的臉上閃過一絲怒意,以刀背拍拍他的脖子,「花大少要不要我錦上添花,給你那張自詡貌賽潘安、俊美無儔、風流倜儻的臉兒上劃幾道?」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