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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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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叫風大哥!」玄齡輕輕一敲妹妹的額頭,不喜歡她尖酸的口吻,好像風燭是君家的奴僕、專門供人使喚似的。 風燭斜倚在繁茂的樹下嗤笑,「玄齡,你覺得對牛彈琴很有意思嗎?」順便活絡著雙手的指關節,「這麼看得起我,也不好太讓人家太失望了。」 「不許胡說。」玄齡幾步走到他面前,認真地道:「以前比武你的對手好歹是人,但野獸是沒有理性的,更不懂得點即為止,你千萬別拿自個兒的命跟佩兒賭氣。」 風燭凝視著她姣好的面龐,低歎道:「傻玄齡,我心裡有數。」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玄齡受到一丁點兒傷害。她是他未過門的妻,從看著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這個不能改變的事實。 他曉得自己的脾氣暴躁、極易惱怒,為此和島上同齡的孩子們沒少發生衝突。然而,玄齡就像是——汪清泉,總能適時地撲滅他的滿腹烈焰。她是他心中最柔軟的聖地,令他甚至無法在她面前大聲說話,生怕會嚇到嬌柔的她;明知玄齡不像外表一樣脆弱,但每當那雙水靈靈的眸子直勾勾瞅來時,他便會不由自主地為之沉淪;尤其,娘親病危時,君島主已答應把玄齡嫁給他。從那以後,他更是無時不刻地暗暗守護著她,總擔心玄齡會出意外。 玄齡今年該滿十五了。等到她的及笈之年生辰一過,他就立刻向君島主提親,然後娶玄齡過門。從此,可以名正言順地呵護著她。 兩人眉來眼去,有人可不耐煩了。 玄佩一跺腳,提起裙擺往山上就跑,「你們慢慢穿針孔,我自個兒去玩!」 「佩兒!」玄齡猛地醒神,面紅過耳,忙去拉她,但後腰卻被人一把鉗住,牢牢地鎖在身側不能動彈。 「讓她瘋去!」風燭挑眉,雙臂收攏那不盈一握的柳腰。 「咱們跟過去,別讓佩兒落單。」她總覺得毛毛的,會有事情發生。 風燭撇撇唇,「你那寶貝妹子的嘴跟啄木鳥一般利,誰敢招惹她?」 啄木鳥?虧他想得出來。 玄齡哭笑不得,只好低聲下氣地哀求:「她是孩子心性,一旦遇事,恐怕任何應變能力都沒了。算我求你,好不好?」 風燭最怕見到她那招可憐巴巴的懷柔計策。難怪古人說:化百煉鋼為繞指柔。一點不錯,「柔」果然是最能克「剛」的利刃。他悶悶地哼道:「只准在後面跟著,你離她遠點,省得被帶壞!」 「我才是姐姐啊。」玄齡抗議。 風燭單手一拖下巴,睨著她,「我看不出!你整天被玄佩牽著鼻子跑,哪點像當姐姐的人啊?」 玄齡嬌嗔道:「佩兒伶俐,點子多嘛。」 「伶俐?」風燭搖搖頭,淡淡地道:「她不會聰明反被聰明誤已是不錯了!我看你就是懶,不願動腦筋罷了! 」 「呵呵。」玄齡乾笑幾聲。不愧是風大哥,果然對她了如指掌。不經意間,視線落到探出崖壁縫隙的一棵歪脖樹上,眼眸頓亮,她興奮地拉住他的手,「你快看!」 風燭百無聊賴地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一棵樹而已,有必要激動成這樣?」 「不!那可是難得一見的植株呀!」玄齡漾起甜甜的酒窩,神采飛揚,「茶木喜歡溫濕的氣候,因為,它不耐寒也不耐旱,類似山澗峽谷,易受冷成霜的都不宜長。而此株無人照管,集天地靈氣於一身,在山棱岩縫之間形成就更加珍貴!」 「茶,又是茶!」他不理解,天天跟茶葉打交道,能有什麼勁?但是,玄齡偏偏喜歡膩在一大片茶葉堆裡消耗光陰。 「茶,南方之佳木。樹如瓜盧,葉如梔子,花若薔薇,蒂似丁香,根賽胡桃。」玄齡背著手,像個老學究似的,「須知,此乃一寶,飲罷提氣養神,清爽肺腑,比起烈性傷身的酒提神得多。」若有似無地瞥他一眼。 風燭哂然,道:「原是你變著法兒責難我!」 「明白了?」她格格嬌笑,說道:「別以為我不知道,這些日子你瞞著我爹和二娘,跟一個鶴髮童顏的老翁學劍,對不對?每次,他都是夜半來天明去,神秘飄忽。你擔心長此以往,白天會提不起精神,遂借酒醒神,對不對?」 風燭目光灼灼地凝視著她,喟歎:「你是個精明的人,我自然瞞不了你。那白髮老翁是我爹生前的忘年交,江湖人稱『祝融野叟』。」 聞言,玄齡悚然一驚!家學淵源,她當然不會對「祝融野叟」的名號陌生。 一百年前,「包打聽」百曉生重新排兵器譜,由於武林赫赫有名的兩大高手「西域神劍」和「塞北魔刀」的武功難分軒輊,所以滌凡劍和斷水刀並列首位。據說,祝融野叟是「西域神劍」的惟一傳人,生性怪癖、嫉惡如仇,一輩子打光棍,年紀越大越好動,都一百來歲了還喜歡四處流浪,瘋瘋癲癲,江湖人士對他又敬又怕。 「能被祝融前輩收作徒弟是幸事。」玄齡偏著頭,疑惑道:「你既沒有拜在君山島門下學藝,完全可以當他們西域派的傳人,何必偷偷摸摸,多不自在啊。」 風燭叼著一根嫩嫩的青草,敘說道:「你也曉得祝融野叟性格怪異,如果我在君山島多呆——日,他便一日這般傳授武藝。不是我不願光明正大地學,而是他覺得甚是無趣。除非我答應隨他一起雲遊四海,他才肯正式收我為徒,否則,他寧可夜夜跑來君山島,闖機關埋伏玩也不肯正經八百地住下來教我劍法。」 玄齡眨了眨眼眸,覺得匪夷所思,「總歸是要收你作徒弟,何必強迫你離開:君山島?」想到他會離開,不禁有些失措,試探地問道:「那、你最終答應沒有?」 從有記憶以來,風燭就在她的左右,未曾別離。特別是娘剛去世的日子,四歲的她嚇得哇哇大哭,不停地找娘親,連爹都被鬧得心煩意亂,而他卻沒有皺一下眉,幾乎十二個時辰守著,給她講故事,逗她開心,以此分散她的注意力。儘管,現在回想他當時所講的笑話,會發現一點不好笑—— 已經習慣的人,若是突然看不到了,一定會很難受。 玄齡揪著襟口,竟冒出冷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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