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沈亞 > 新俠龍戲鳳 | 上頁 下頁 |
三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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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交拜!」 山崖上胡真默默望著紅光滿天的霍家主廳。 有那百年不滅的龍焰爐照耀著,那裡永遠都亮得像白日似,那對喜燭只不過是白日螢光,不值一哂,可偏偏那對喜燭就是晃痛了她的眼。 「送人洞房!」 儀儐放聲大喊,人們歡呼的聲音響徹雲霄!幾乎就在同時,霍家主廳外放起了煙火,沖天而起的煙花在天際怒放,五顏六色,耀眼奪目。 龍天運還真的就娶了宮千水。 那天他說「等我」,等什麼?等這一刻嗎? 她的心微微抽痛,凝視著那對新人,距離遠看不太清楚;但她很想知道,被人群包圍著的他,臉上是否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她突然很想過去看看,總沒有人在大喜之日還戴著面具吧?此刻穿上新郎服飾的他該是什麼模樣?他的臉,與她夢中所見的人是否相同? 「師妹。」 「傅師兄。」胡真頭也不回地招呼。 穿著玄色短打的男子踏著夜色而來,他披散著一頭長髮,僅在額上簡單束條帶子,輪廓深邃,半敞著胸,赤足,那模樣不倫不類,臉上表情落拓不羈,眼神還帶著幾分倨傲。 只見他足下如風,拎著一樣白色物體,迅捷無比地來到她身旁。 「他們上來了。」 「多少人?」 「五千。」 「五千?!」 胡真愣住!霍山鎮哪來的五千人?整個幽州兵馬加起來也不到五千。在這一帶擁兵最重的是玉門關,但那還得兩三天的路程才能到。 「幽州的三千兵馬,再加上幕州、玉門關跟夜梟的人手,估計約五千。」 「聶冬?」 「不確定。但幽州軍的主帥應該是鄭平。」 胡真暗自憂愁。雖然跟聶冬交情不深,但總是舊日故人,她不想在戰場上與他刀刃相見。出京後聶冬一路緊追不捨,她真擔心是聶冬帶隊。 「聶冬也的確不遠了,這一路上都是夜梟拔的樁,來了上百人,霍家莊低估了他們,我看那些武林高手恐怕還來不及出手就被他們拔光了,白搭。」男子哼聲,一臉的目中無人。 龍天運不是笨蛋吧?大老遠跑來霍家莊成親,卻在洞房花燭夜被滅個乾乾淨淨。 她不知道姓龍的到底有啥打算,但如果她沒猜錯,龍天運是打算在今夜起兵,借勢從霍山往北打穿玉門關,往南打下幽州。 只要能打下玉門關,聯合了北狼的鐵騎,兩邊勢頭一旦結合起來,那就勢不可擋,沒甚麼能攔住他了。 「師妹?」 「永京那邊佈置妥當了嗎?」 「這……兩天前說內應被捕入獄,生死未明。」 胡真的心抽了一下,想了想,深吸一口氣。 「應該不會有問題的……」爹已經潛伏在宮內那麼久了,必然有他的打算,她最用不著擔心的就是爹了——應該吧? 不遠處的山在黑暗中微微晃動,零星的光忽明忽滅,她彷佛聽到了殺戮的聲音,鼻尖幾乎可以聞到帶著鐵銹味的血。 「這東西該怎麼辦?」 傅以錚踢了踢腳邊的白色物體,那東西半抬起臉,亂髮底下一雙黑黝黝的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胡真毫不在意地擺擺手道:「放了他。」 傅以錚不再說話,快速解開他身上的穴道。 「就當是給他的賀禮吧。」胡真仰望天際燦爛的煙花,喃喃自語似地說著:「他想一炮打響北狼軍名號?我就送他名號。」然後她回頭,燦笑著說:「快走吧山鬼,趁還來得及。」 最後一波煙花瘋狂地在天際炸開,那劇烈的震動連霍山也為之深深顫抖,暗夜裡山腳下的五千名大軍黑壓壓地撲了上來! 長劍無聲地穿刺,那黑衣人驚駭地瞪圓了眼睛;原本是來摸樁的,卻沒想到反而被一劍對穿,登時殞命。 龍天運的劍並不快,靜悄悄得彷佛月光流瀉,無所不在、無孔不入——無處可躲。 只見他反手一抖,那劍身微震,血珠飛濺,銀色的劍再度恢復燦亮,不沾血,不染塵。 劍名「無垢」,是第七代霍家莊莊主的金盆洗手之作,贈予了當時還在繈褓中的皇子蘭歡作為見面禮。 第一次拿劍殺人是在十六歲前夕,明明無垢染不了血,但他卻覺得那些四處飛濺的血無處不在,他彷佛聽到了無垢酣暢淋漓'痛快飲血的嗡鳴聲,而他還曾一度以為自己這一生都不會染上血腥。 父皇只生他一個兒子不是沒有道理的,因他不想自己所經歷的兄弟相殘慘事再度重演;所以當他確定妻子所生是一對雙生女兒,幾乎是立刻就拋下皇位返回北狼。 蘭七篡位那一天姑姑師父來城門尋他,她說皇城有難,他們必須立刻回去。他毫不遲疑地拋下呼延真跟她走了,只是走了不到兩條街,師父就點住他的穴道,將他扔在馬上,由一隊她秘密訓練了許久的衛士帶走。 他望著火光映照在姑姑那張清麗絕倫的臉上,從她眼裡看到了死意。 馬匹飛馳著,而姑姑就佇立在火光與灰燼交錯的石板路上;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他張嘴死命地呐喊,卻是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他想朝她伸手,卻連根小指頭都動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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