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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她自私地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以求得解脫,但其他人呢?

  多少人必須為了她的生命逝去而背負一生的重擔?

  光明越走越近,黑暗的世界掙扎著企圖做最後的努力以挽回她——

  她頭也不回,知道在經過這一切之後,她是真的解脫了。

  死過一次,就算已拋棄了所有的過去,留下的是滿心的感激和滿溢對這世界的愛——

  她知道,可以好好休息了,當再次睜開眼,必有滿室的陽光,歡迎她的歸來。

  “還在想凱波和童天傑的事?”

  阿俐無言地點點頭,燃起一根煙,想了想又按熄了它:“我太不知足了。”

  “怎麼說?”

  歎口氣,在地毯上換了個姿勢:“我比許多人都來得幸運,畢竟我並沒有被迫選擇些什麼,我只是很自然地就擁有許多人的愛和關懷,這該知足了。可是我一直不知足,一直在奢求,或許正因為我並沒有經過多少努力便得到一切,所以才會不懂得珍惜。”說著,有些慚愧地將臉埋進手掌之中,偷偷地瞄著他:“你會不會生我的氣?”

  鄭烈溫柔地朝她微笑,將她的手拿了下來放在自己的身後,柔情地擁著她:“小傻瓜,我怎麼會生你的氣?想通了就好了啊,不經一事不長一智,我也必須檢討我自己,我太急了,在你還沒準備好之前強迫你接受愛情,這對你並不公平的,不是嗎?”

  阿俐感動地用力擁緊他:“你怎麼這麼有耐心地容忍我的無理取鬧?我對你一點也不好,我是個大壞蛋呢。”

  “沒辦法啊,誰叫我就是喜歡你這個大壞蛋呢?”他輕笑地點點她的鼻尖:“這是沒有辦法的事,一物克一物啊,我是被你這個壞蛋給克到了,只好乖乖地俯首稱臣啦。”

  “如果我一直不清醒怎麼辦?”她孩子氣地問。

  他輕笑著揉揉她的發:“那我會痛打你一頓,打醒你羅。”

  “你不可以打我。”她抗議地捶他:“我可以打你,可是你不可以。”

  “這麼霸道?”鄭烈忍不住輕啜她的唇瓣:“小呆瓜,我捨得嗎?我寧可打我自己也捨不得打你的。”

  “可是你那天看起來好生氣,我被你嚇壞了,從來沒看過你那麼生氣,我還以為自己死定了呢。”

  “那是因為有個人告訴我她懷疑她自己並不愛我,我才被你嚇壞了,光是想到你可能會離開我就十分恐怖。”

  她柔柔地、有些調皮地仰著凝視他的眼:“那可真糟,萬一那天我又突然發神經不愛你了,可得趕快逃走,省得被你捶死。”

  “逃?”他佯裝生氣地扮個兇惡的表情,卻忍不住滿眼的笑意:“逃得了嗎?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會找到你。”

  “找到之後呢?”

  鄭烈擰擰她的鼻子;“然後?然後當然是——”

  話沒有說完,因為未完的話他已用行動表示,知道二人都氣喘連連,雙眼發亮——“然後就是這樣。”

  阿俐羞紅了臉,將臉埋進他的胸膛之中,許久,二人都享受著這難得的溫存,知道她無奈地歎口氣。

  “怎麼啦?”

  她脫離他的懷抱,煩惱地:“我擔心凱波。”

  他理解地點點頭:“我知道,可是現在擔心這些沒用的,只能明天怎麼樣再說了。”

  “萬一天琪怎的……”

  “不要這麼想。”他輕斥。

  阿俐歎口氣,屈起雙腿;“我也不想啊,可是凡事總要有最壞的打算,如果她真的有了什麼萬一,凱波和天傑就完蛋了,什麼也別提了,光是背負那個十字架就夠受的。”

  “別想得那麼悲觀,上天不會待他們那麼殘忍的。”他勸道。

  “如果這是試煉,那這個試煉也未免太嚴重了一點,我無法相信這種宿命論。”

  她頑固地搖著頭:“沒有誰該為他人的決定負責的,如果我決定要死,那麼不會有任何人必須為我背負罪名,除了我自己。”

  鄭烈輕輕打她:“說什麼傻話。”

  “我是說真的。”

  “那也不能拿自己開玩笑。”

  阿俐白他一眼:“我是那麼想不開的人嗎?能死不稀奇,死是誰都能死的也會死的,要能有本事好好活著才是真功夫。”

  “你會為我好好活著?”

  她頑皮地側著頭想了一想:“那要看你有沒有那本事。”

  鄭烈輕笑,摟住她:“我什麼本事都沒有,只有你,為了你,我會做到任何事,只要你肯。”

  “這算不算求婚?”她有些傻氣地問。

  他溫柔地凝視她:“不,那不算,現在才是真正的求婚,你願意將你的一生交付給我嗎?”

  不慌不忙地,她在他的唇上印下吻痕——

  “這算是回答嗎?”

  “不,那不算,現在這才算。”她含蓄微笑:“我願意。”

  啊,人世間的愛情——

  握在手中的不論輕重,可都要好好珍惜。

  愛神每天都會到世界各角落造訪,可是不是每個人都有福氣、都有能力緊緊掌握那難得的愛的。

  錯過的或許永遠都是最美的,可是握在手中的,卻是任何東西都換不來的。

  真愛固然難尋,但沒有人能對那下定義的。原本如此,原本就沒有人能明白地清楚什麼叫真愛,在苦苦追尋的過程中,別忘了看看四周,或許就在身畔,那一直執著守侯的,便是這一生的依戀。

  “危險已經過了,病人已經清醒了,你們可以進去看看她,不過時間不能太長,她還很虛弱,不能太勞累。”

  醫生微笑的幾句話,仿佛一顆定心丸似的,讓他們全都放下心來。邵天琪的父母迫不及待地推門進去,童天傑顫抖地將臉埋進手掌之中——

  “謝天謝地——”

  “你不要忘了你自己說過的話。”邵天鳳冷冷地提醒,也推開了門進去。

  “凱波——”他喚。

  她回頭,微微苦笑;“你要說的話我都已經知道,好好照顧她吧,她比我需要你,過兩天等她好一點我會再來看她的。”

  這就是他們之間的結局了吧。

  無奈地、傷痛地默默注視,在彼此的眼中所看到的是那麼深刻的痛楚。

  再也不會一樣了,不管邵天琪如何,他們之間再也不會一樣了。

  這次的事件在彼此的心中都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傷痕是不會那麼快痊癒的,而深愛——

  那份深愛呐喊著要奔向對方的懷抱——

  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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