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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她死很久了,但不知道為什麼魂魄一直沒有被找到,原來是關在這盒子裡……”鐘重望著那木制盒子,表情透著一絲疑惑。“可這只是普通的木盒,沒能力鎮住魂魄幾百年。”

  如果不是他們路經此地,感受到那一絲微弱氣息,殷氏或許永遠不會被發現,只留下冥界一宗無名懸案。

  “也許……是她自己甘心留下。”凝視著殷如憶,珍珠有了答案。如果不是心甘情願,怎可能在一個木盒子裡住上幾百年?

  “我們走吧。”鐘重搖頭轉身離開。

  珍珠急忙追上來:“怎麼走了?那她呢?”

  “她原本也就無善無惡,是一抹即將幻滅的原靈,再過不久便也四散了,抓不抓她都沒有關係。”

  “幻滅?”珍珠驚愕地扯住了鐘重。“幻滅?”

  “時間太久了,幾百年來她守著盒子等著,就這麼等著等著,將自己的原靈愈等愈虛弱,如今她的良人早已轉世,但她像明白又像不明白……”鐘重想了想,不由得失笑,“我也不知道如何解釋她的情況,總之她是即將幻滅了。”

  “不不!這怎麼可以?!”珍珠猛然搖頭,扔下鐘重回頭。

  “珍珠!”鐘重蹙眉喚道,“沒用的,她聽不懂你的話,她早已經等成一抹回憶了。你不明白嗎?她甚至連鬼都不是了。”

  “醒來!”珍珠朝前對著女子大嚷,“快醒來!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再這樣下去你會消失的!連回憶都不是了!”

  鐘重不說話了,他又成了一襲暗灰影,靜靜地佇立在一旁。

  “幫幫我!一定有什麼辦法可以叫醒她!”

  “她是連怨念也沒有的鬼。”

  連怨念也沒有的鬼?

  珍珠望著眼前的遊靈,她好淡啊,莫說人見不到她,就連身為鬼的她也幾乎無法清晰地看清楚。她看過的靈魂很多了,多得有足夠的經驗瞭解鐘重所說的並沒錯——殷如憶就快消失了,她的原靈將會消逝在天地之間,再也不存在。

  儘管是那麼那麼的淡,她依然在女子眼底看到了思念。

  她是思念著一個人……

  珍珠打開了地上的木盒,裡面放著一撮剪下來的發。“是為了這個?”

  木盒打開的舉動仿佛驚醒了殷氏,她微微低下頭凝視著那撮髮絲。時間已經過了多久了?那髮絲卻依然如過去一樣光潔如絲,她的眼光溫柔了。

  這是她與她良人的的定,“結髮千年”,當年愛意正濃的他們這麼悄悄地訴說著,而她遵守了這個約定。

  珍珠說不出話來了。望著木盒子裡的髮絲,她深深瞭解殷氏等待的心情,只不過她太傻了,竟然就這樣癡情地等過了幾百年。

  屋子裡的男人,是她的良人吧?木盒幾度輾轉,終於還是回到了主人身邊,只是男人並不知道,也並不理解。

  這屋子裡沒有鬼魂,有的只是一縷等待了千年的相思之情。

  屋子裡的男人不明白自己的幸運,更不明白自己的殘忍。宿命的因緣誰都說不明白,或許殷氏命該如此,但千百年的等待又豈是一個“命該如此”所能解釋?

  珍珠無言地離開了屋子。她遠遠地望著那小屋的燈光,心裡百味雜陳。看著殷氏,她仿佛看到了自己。

  鐘重站在她身邊靜靜地守候著,什麼話也沒說。

  “你為何老是這樣!”突然,她惱怒了起來。

  鐘重就算覺得有什麼疑惑,也沒表現出來,依然只是靜靜站著。

  就是這種“安靜”再度激怒了珍珠。

  “你就不能稍微像活人一點嗎?!”

  她氣得落淚,可是鬼魂明明沒有眼淚。她的眼眶不會發熱,眼裡也沒有濕潤的淚水,她卻還是哭了。多少年前她見到菩薩的時候也是如此,從心底流出不甘心、不情願的血淚,那是她對前一世的怨懟,而今那感覺再度來襲,卻是對著鐘重。

  “……”

  “為何不說話?!你為何——”鐘重愈是沉默她愈是生氣,到最後竟然為之氣塞,“你……你為何要這麼像個死人?!”

  因為他的確是一個死人啊。他不能明瞭她的憤怒,不能明瞭她為何總是要求他做些分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若是尋常人見到殷氏、知道殷氏的等待,他們會為她難過、替她心酸、為她抱不平或者為她覺得不值,不管是何種反應,那都是感受;但鐘重沒有,鐘重對任何人、任何鬼都是無情的,好像那是一種物品,只是一張桌子或者椅子。

  珍珠氣得哭了,她惱恨鐘重的態度,惱恨他如此的冷淡。多少年了?她跟鐘重已經在一起多少年了她早就記不清楚,可他依舊是如此的冷淡冷漠。

  “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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