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單飛雪 > 擁抱 | 上頁 下頁 |
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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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亮晶晶的眼瞳,像貓兒可愛。他微笑,他指了指左手香。“你有沒有發現這個?” “有看到。” “欸,不誇獎一下嗎?是誰把它血淋淋從車禍現場撿回來?是誰把它洗得這麼乾淨?是誰讓它插在瓶子裡這麼美呀?” 徐瀞遠差點笑了,什麼啦,這傢伙竟要她誇獎?神經。 她抬起右手,教他看見上臂傷口。“是誰堅持要我捧著花盆來?是誰害我被花盆割傷?我縫了五針……” 他揮揮手,走也。可惡的女人,專長是掃興。 他走了,她這才笑出來。 然後,發現他忘記把撲克牌帶走,徐瀞遠掙扎著,將撲克牌撈過來,取來一疊,放掌中細審。 每張撲克,有一小畫,用色淡雅,小圖逗趣。她一張張檢視,這不是一般書店賣的遊戲撲克牌。甄宜要是見了,一定很喜歡。 長夜漫漫,徐瀞遠架起病床專用的餐台,拿起兩張撲克,學程少華排成塔狀,一層一層,往上堆疊,她試了幾次,沒成功。 程少華怎麼辦到的?她重複試了又試,每疊到第三層就倒塌。專注著重複堆疊,她忘了身體的痛,難得在獨處時,可以這樣平靜。 “派特的幸福劇本”The Silver Linings Play book,近期大獲好評的電影。這是今晚程少華跟室友們要看的,郭莞鈺有免費公關票。程少華準時抵達,現場只有郭莞鈺在。 她高眺纖瘦,一襲清麗白洋裝,真好看。 郭莞鈺看程少華手心貼著OK繃。“怎麼了?” “皮外傷,沒事。他們呢?” “我妹編劇會議還沒開完,潘又被客戶纏住,看來今晚只有我們了。” “太好了,他們在只會吵。” 他這麼說,教郭莞鈺笑開。“我打了電話給你,你沒接。” 程少華這才想起,方才在醫院,怕吵到徐瀞遠,把手機調成靜音了。 “走吧。”程少華跟郭莞鈺進場看電影,這片子荒謬怪奇,幽默感人。結束後,他們到附近的露天咖啡館聊天。 郭莞鈺笑盈盈說:“派特真好運,在最低潮時,遇到蒂芬妮陪他,看完好感動啊。” “因為電影只拍到他們相遇戀愛,假如結婚住在一起,就會變成『派特的災難劇本』。” “你又來了,講話真毒。” “我是說實話,電影畢竟是電影,人生苦短,幹嘛要跟麻煩的人戀愛,愛到神經兮兮的,不是非要愛得這麼困難才叫愛吧?這樣就感動?” “嘿,幸好我不像我妹,我啊,才不跟你這個大作家吵,吵不贏的。不過呢——我倒是很好奇,對程少華來說,這世間,有不麻煩的女人嗎?” “有啊。”程少華笑道。“等我找到,立刻結婚。” “最好是。”郭莞鈺細數他的情史。“程兄對女朋友的要求太高了,女朋友因為你忘記她的生日鬧情緒,開除之。你說這樣太情緒化,不會是好太太。女朋友購物欠了卡債,開除之。你說無法控管財務,不會是好老婆。女朋友不喜歡貓毛沾到衣服,你又開除之,你說沒愛心的女人不會是好妻子。女朋友約會因為打扮遲到幾次,你開除之,你說連自己時間都不會管理,不能當伴侶。程先生啊程先生,普天下,有哪個可人兒能教你滿意的?一不滿意就換人,試問你開除幾任女友了?” “我這像國外辦大學,入學門檻低,拿到文憑很困難。” “是,你的『小狗成交法』太出名了。” “嘿。”他眨眨眼。“我的『小狗成交法』,大受男性同胞歡迎,要不要看看我收到多少男性讀者的信?” “你用理性談戀愛,但愛是瘋狂的。”郭莞鈺笑他不懂愛。 “只怕發瘋的代價太高,會毀了你的一生,不值得。” “說句認真的——”郭莞鈺捧著雙頰,啜著飲料,一雙慧黠的眼,瞅著他。 “我覺得你被你那個問題媽媽嚇壞了,只怕到最後你會虛度人生,孤獨終老。” “是啊,我有絕佳的負面教材。你敢說我?講到孤獨終老,你條件這麼好,也不見你跟誰戀愛,我看你的考核標準比我嚴。” 她低頭,回避他目光。“我是愛惜羽毛,我不要平庸的男人。” “哦?我誠心誠意給你建議,不平庸的男人,都不好相處,比如我。” “所以呢?想自告奮勇嗎?”郭莞鈺半開玩笑問。 “我不行,小郭會殺了我。” “怎麼說?” “對她姐姐實行『小狗成交法』,會被她當小狗踢。” 郭莞鈺哈哈笑,心卻苦澀著。她愛慕程少華,但更愛面子,只能試探,不敢太露骨。 她怕傷心更怕傷自尊,程少華一旦狠心起來,教人招架不住。也許,這樣清淡如水的交往,更長久。她盼著有那麼一天,程少華終於厭倦尋覓完美情人,會發現她存在,她一直默默等在他身旁。 每次這樣跟他獨處,聊天說笑,她總希望時間永遠停住。 但他看看手錶說:“很晚了,我們走吧。” 深夜十一點,程少華推開家門,一隻黑白相間、活像小乳牛的貓兒,坐在入口處迎接他。 “小華?”程少華蹲下,笑望它。它看不見主人,兩隻眼睛早縫合了,它是只失明貓。聽到主人喊叫,兩耳順服地往後扳,仰起臉,朝他發出喵聲。程少華將它撐抱起來,笑望它。 這瞎眼貓個性極好,幼時雙目感染,被好心的大學生帶去醫院治療,無力負擔醫藥費,最後經獸醫師安排,由程少華繳清費用,領回家養著。 它柔順無辜,人見人愛,連家中其他貓兒也都讓著它。對著這樣一隻教人憐愛的貓咪,就算是鋼鐵心腸也要融化啊。雖然目不能視,行走憑嗅覺,卻毫無防備心,簡直天使投胎來的。 程少華瞅著它,忽然,一個念頭閃過,他笑意更深,抱著小華,離開家。將貓兒放置車上,發動引擎,朝醫院方向駛去。 他又來了?這麼晚的時候?! 徐瀞遠瞪著程少華。他來時,她正開著小燈,疊撲克。來不及收拾,被撞個正著,他立刻指著她喊—— “呴!偷玩我的撲克牌。” “是你自己沒帶走。你又來幹嘛?”她臉紅。 “來探望生病的房東。” “我要睡了。”懶得跟他廢話,徐瀞遠翻身,背對他。 程少華也不吭聲,一會兒,徐靜遠愣住,掀被,往裡頭瞅,駭見個毛茸茸東西偎近小腿肚,徐瀞遠將被子掀高。 是……一隻貓? 沒眼睛的貓?! *** 本來徐瀞遠一個人孤伶伶躺這兒時,正失眠憂鬱,一邊疊撲克牌,一邊想起車禍中喪生的少女,想到少女前一刻生龍活虎跟她吵架,下一秒卻……她正悲傷自溺時,這會兒被程少華打斷—— 他放了一隻貓在她被子裡,還是只怪貓咪。 它雙目密合,似受傷縫合過。它在被窩裡嗅著、蹭著,往她小腿蹭。夜裡病房空調強冷,徐瀞遠手足冰冷,小貓兒這一蹭,柔綿溫暖,即刻軟化了她的面部線條,難敵小動物的可愛跟皮毛帶來的暖意。對程少華的敵意消失,她盯著被窩裡的貓咪看。 程少華笑看她的轉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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