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單飛雪 > 擁抱 | 上頁 下頁 |
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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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甄宜啊,甄宜再也不回來。她錯過妹妹求救的電話,她永遠失去救她的機會。 這遺憾,不管她哭得有多厲害叫得多大聲喊得再淒厲,怨得粉身碎骨,再也不能彌補。 程少華在急診室讓護士處理掌心傷口。 他替徐瀞遠撐住銳利板金,不過幾分鐘,掌心就破皮滲血。他想到徐瀞遠一雙白皙且纖細小小的手。 她……是哪來的力氣,不思後果,強撐剛硬銳利的板金?而她崩潰哭叫的模樣,震撼他。那不是他印象中冷靜淡漠的徐瀞遠……她還好嗎? 他此刻表面冷靜,內心卻異常慌亂焦灼。程少華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這樣緊張過了。 沉思中,一名護士問過救護員,拿著徐瀞遠的包包過來問他,向他說明徐瀞遠的傷勢。 “你是不是認識那位小姐?她已做完檢查,在B區三樓的三〇二病房休息。” “很嚴重嗎?我看她流很多血。” “她很幸運,除了手掌跟手臂有割傷,手腕輕微脫臼,斷層掃描結果,狀況大致良好,但是頭部有輕微腦震盪,要留院觀察三天。” 程少華籲口氣,安心了。 “我們給她打了鎮定劑,會睡一陣子。”接著護士說明來意。“你是她親戚嗎?她不讓我們通知家人,皮包又沒證件……你可以請她家人過來辦住院嗎?” “我認識她,我會處理。”程少華接過她的包包,打開,找出手機,檢查通話記錄。 0912……這支號碼是出事前她撥的最後一通,前面幾通撥打出去的也全是這個號碼,對方顯然是她很重要的人。 程少華按下通話鍵,聽見五月天哼唱的歌曲《擁抱》。來電答鈴響很久,對方沒接,一切到語音模式,他便掛掉電話。 檢視其他來電號碼,有一位叫章曉陽的,常打給她。 程少華按下通話鍵,對方得知徐瀞遠出車禍很慌張,看來是她的好友。他簡述狀況,請對方帶一些替換衣物過來。又到護理站,替徐瀞遠辦好住院手續。 他穿過病房走道,找她的病房。 走道兩側落地窗外,天色已暗,遠方有霓虹,瑩瑩閃爍著。 程少華推開三〇二病房,走進去。 這是一間兩人病房。 第一床,躺著個睡著的老婆婆。 第二床,靠著窗,徐瀞遠躺在那裡,左手吊著點滴。 程少華走近病床,雙手插在長褲口袋裡,垂陣凝視那張睡臉。她睡容平靜,彷佛沉靜地去到另一地方。 而裸在病人服外的左手,垂落床沿,手腕吊點滴,掌心朝上攤開著。他看著那只攤開的小手,繃帶橫過掌面,覆蓋傷口。看著那傷痕累累的手,彷佛看見裡邊蘊藏著巨大的無力感。 程少華怔看著,竟移不開視線。 他將自己的左手,從溫暖的口袋抽出,去握住她的手。 隔著繃帶,他手掌,感覺到她掌心的冷。 他猶豫著,握實她的手。同時意識到自己心跳快了,更驚愕的是感覺到自己眼眶酸澀。這是怎樣?他心疼她?這是憐憫嗎?還是同情?或者是……是什麼啊? 宛如感同身受,觸到她的悲傷,竟有共鳴感,為何? 他豈是多愁善感的人?哪會這樣良善對旁人的悲傷起共鳴?他在這裡做什麼?他有這麼關心她嗎? 程少華在廁所裡,哼著歌,頗怡然自得。 水龍頭嘩啦啦地開著,他若無其事,沖洗東西。 掌中是左手香,離開事故現場前,他拾回,放塑膠袋裡。在清水中,他邊哼著歌,邊將壓爛的葉子跟葉梗摘除,將染血葉仔細清洗後,還原本來面目。空氣飄著左手香的特殊香氣,稍後,他買了果汁,一口氣幹了,將空瓶洗淨,置水,左手香插於內,擱在病床旁的桌子上。 然後他坐下來,肘擱桌面,雙手托臉,凝視徐瀞遠。 他坐了一會兒,才離開病房。 晚上八點,徐瀞遠醒來。 鄰床病人,開著床頭燈。 微弱光影中,徐瀞遠看見左手香,安插瓶中。誰將它從事故現場拾回?又看見桌面疊著某種塔狀物品。 徐瀞遠拉扯電燈抽繩,燈亮,她看清楚了,那是用彩色撲克牌疊成的塔山。最底部是十張撲克牌,兩張尖端相觸,構成三角形,做出五個三角形,再以橫放的撲克牌平放在塔尖,然後繼續往上製造八個小三角形,如此再往上,最頂尖是兩張撲克牌斜靠著的三角形。 所有撲克牌構成一屋簷狀,能將撲克牌疊成這樣,需要一雙巧手,及絕佳平衡感。 徐瀞遠驚訝著,她睡著時,誰在這兒弄了這些東西? 是他嗎?程少華 她想到先前,他鑽入車底,幫她撐住板金,當時她瘋狂慌亂,她很失態,那樣子應該好嚇人。而他的行為,令她錯愕,又有點感動。但,更多是尷尬跟氣惱,沒人喜歡自己的醜態被目睹,幸好現在他不在…… “我來了——”爽朗聲音響起。 徐瀞遠嚇一跳。 程少華拎著晚餐走進來。“醒了呴,我買了晚餐,護士來過沒?你要留院觀察三天。” 徐瀞遠低頭,隱藏微紅的臉。她鎮定心神,緩慢坐起,他來扶,她避開了。 “我可以。”坐好後,她看著他。“你怎麼還在?” “快吃吧,等一下護士要拿藥過來。”程少華坐下,將撲克牌掃平,又一張張重新疊起。 “房租放著,你可以走了,晚餐的錢從下次房租扣掉。” “不急,我可以再待一會兒。”他晚上有事,跟室友約了要看電影。 “你在旁邊我不自在。” “護士說晚上要有家屬陪,我看過你的手機,通知一位章曉陽的幫你帶替換衣物。”看看手錶,他納悶:“怎麼還沒到?” “沒必要,又不是傷得很重。你快走——”她一直趕他。 “好,我走嘍。”他把裝著租金的信封放桌上,想想,又不放心:“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 “沒有。” 呴,她可以更果斷喔!程少華站著,沒走。 過一會兒,她轉過臉,看著他。“還不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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