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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各位,江湖殺戮無止盡——”她冷靜清晰地道。“在我身旁的只是一個手無寸鐵遠避江湖的老人,你們千軍萬馬,就為了殺這樣一個病弱的老人麼?我蔚香思在此懇請諸位莫再咄咄逼人。”

  “哈哈哈哈哈……”樊烈瘋狂的笑聲震撼眾人。他心痛欲狂,俯視蔚香思美麗絕色的臉龐。“瀲水劍終於出鞘,為的就是保護這十惡不赦的魔頭麼?為的是和焚宵劍對峙麼?”他咬牙,眼瞳進射厲芒,兇猛得恍似要吞噬一切。

  “我們咄咄逼入?”他舉劍指向她身旁的荊掠。“他雙手沾滿血腥,他殺人無數。荊掠,如今你老了就利用我師妹保護你麼?哼!當年你那把刀是怎樣威風,剖開多少顆活生生的心臟……”

  “他已經封刀。”香思對上樊烈噬人的目光。“他日夜飽受病痛折磨,他已經受了報應。”香思嗓音變得柔軟似水。“師兄,念在咱們同門,請你撤回人馬,香思求你。”她誠懇地哀求他。

  瞧她目光變得何等溫柔?為了這個荊無痕,她情願出口相求!樊烈滿腔怒火燒得更炙。“念在我們同門,香思,你造的空墓,我可以不追究;你過來,今天,我要替天行道!”

  香思唇-抿,忿然甩開劍鞘。

  樊烈眼中一凜,她的意思是——“你?!”

  “一個得不到愛的人……”香思咬牙,她發上系著的紅繩斷裂,美麗烏絲猝然散開。“果然是最瘋狂的野獸。”她指尖往前一伸,瀲水劍發出清脆聲響回到她手上,香思斜眼凝視劍上寒光。“今天——”她舉劍指向樊烈。“就讓我殺了這頭猛獸!”

  一句話輕易劈開樊烈的心,扯裂他五臟六腑。“香思……”凝視那冰冷絕情的容顏,樊烈心力交瘁嘔出一口鮮血。“呵……我是野獸……我是野獸!蔚香思——”他豁出去了,他狂吼,咆出血淋淋的真相。“你誓死保護一個殺了你父母的魔頭,你連禽獸都不如!”

  漫天漫地的恨啊,如箭直直刺進香思白紙一張的心坎,硬生生地掀開她不敢面對的殘酷真相。

  “不——”瀲水劍擊出冶焰劃傷了樊烈的肩頭。她也瘋狂了,為什麼樊烈要來撕裂她小心翼翼保護的幸福?連師父都幫著她,為什麼他偏要來毀滅這一切?為什麼!

  眾人驚駭的見樊烈肩上滲出鮮血,他沒躲,他無視於香思悲痛的咆哮,兀自殘忍地說下去,在香思淌血的心口撒鹽。“你不是孤兒,你有父有母,當年你父親『別毅』造了一把克制惡人的相思琴,卻因而枉送了性命,殺了他們的就是現下你左手扶著的荊掠——你還不為他們復仇?你還不快殺了他?!”

  香思閉目,心被真相狠狠地揪擰,她蒼白得幾乎要倒下。“你為什麼要說……為什麼……”寒意沁入骨髓。

  荊掠在香思手裡為真相顫抖,是真的麼?一個仇人之女,竟是一個仇人之女在保護他?!

  始終沉默的荊無痕終於開口:“香思,記住你的誓言——”他拾起臉,眼中進出的寒意凍結周遭氣流,直直穿透樊烈狂暴的眼瞳。“你要為她的痛苦付出代價!”說罷,他騰空而起,對香思拋下一句:“帶義父走!”縹緲的身影,如一道疾光,騰上半空,高高睥睨坐在馬上的樊烈。

  樊烈心狂意亂瞪祖這銀發狂散的妖物,焚宵劍淩厲擊出,無痕輕靈一閃,回避掉那炙熱的疾光,沒有寶刀護身的他仍是矯健地一一擋下樊烈火般的劍芒。

  一個旋身,荊無痕拂袖送出一掌,將樊烈砰然打落馬下,樊烈怒火更旺。“大家上啊?殺了這兩個魔頭,上啊!”

  數百名俠客-擁而上,分成兩隊人馬圍攻荊無痕及荊掠。

  瞬間將荊無痕隱沒於塵土閭,香思無暇顧及他的安危。“走!”她陡然抓住荊掠轉身往前方密林奔去。

  喧嘩的人群,殺聲震破雲霄緊追在後。

  撇下恩怨,香思一心記著答應無痕的話,揪著荊掠使著上等輕功,流星般地疾飛,一邊向後頭人馬揮出劍芒阻擋。

  “香思……香思……”荊掠抓住揪在他領上素手。“停下來、停下來!”

  香思急嚷。“現在停下你就沒命了。”

  “無痕會死,快停下!”

  死?香思猛地停步,駭然鬆手。聽著後方打鬥的聲音,她心裡明白,任荊無痕再厲害,沒有刀劍護身,如何應付得了眾人攻勢?

  香思想著要奔過去幫無痕,但又心系荊掠安危,心急如焚,驚惶失措。

  “我答應他要保護你,我……”

  荊掠忽地一把揪住她握劍的手。“快、殺了我,快!”

  香思震驚。“不!不”她惶恐的想抽回手。“不!我答應他的,我答應他的!”

  “聽著!”荊掠吼道。“『照夜白』封在地下,你殺了我,破除死咒,讓寶刀護他!”

  “不——”香思搖頭驚恐的後退。“不、我不能!”驚懼的淚水湧上。

  “行,你一定行。”荊掠老練的眼睛瞪著她。“是你的愛暴露了我的行跡,往後沒有寶刀護身,無痕如何躲避殺戮?!”他心一橫。“我已經活夠了,這一身腐肉只會折磨我、這一身罪孽只會煎熬我!你殺了我,至少我還可以用這殘存的性命守護我這一世最珍愛的人;你不殺我,就是讓我餘生都墮入地獄般痛苦的深淵,如果你還有一點點仁慈心腸,就請完成我這唯一的心願……”

  “你……”香思心力交瘁,痙攣般狠狠顫抖。“別逼我、別逼我!”

  荊掠上前一步。“你再不動手,他就要死在眾人劍下。”他凝眸進出犀利眸光,咬牙清晰而殘忍地逼她。“你深愛他,就要保護他性命;你深愛他,就該為了保全他性命可以豁出一切、犧牲一切!包括他對你的信任,包括你們之間愚昧的誓言!如果他死了,再深的愛都如塵灰飛煙滅;如果他死了,你們之間苟存的誓言不過變成一出笑話!你快動手,記住——”他沉著地指示。“要一劍刺穿我的心臟,讓我以鮮血破除死咒。”

  香思熱淚盈眶,緊握那湛著銀白光暈的劍,發出撕裂人心的怒吼。“為什麼——”她模柵了視線,將冰冷的劍梢抵上荊掠心窩。“為什麼——”天地不仁,要這樣折磨她,為什麼?!

  後方,荊無痕身上已被劃開幾道血淋淋的口子,他奮力與四面八方擊來的刀劍格鬥,一個轉身,冷冽的眼眸倏然凝住——他看見林子前香思按劍指向義父!

  “不——”他駭然狂哮,一時失神身上又多了一道血痕。“香思……”他使勁格開刀劍。“香思……你答應我的!”他急切的呼嚷。“你發過誓的——你不可以——”

  天上烏雲聚攏,天地變色,遠處響起輕雷仿佛也在見證這慘絕的時刻。

  香思淚眼迷蒙,握緊劍檜,荊掠厲聲命令。“快、他已經滿身是血,快動手!”

  就在荊無痕悲狂的注視下,就在刀光劍影的殺戮聲中,就在身後眾人追上之際,就在香思哀痛欲絕的眸光中,那柄不曾殺人的瀲水劍,直直刺進荊掠心窩,猝然雷聲大響,閃電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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