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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金鳳一怔,任他拿走梳子。她斜著臉,看見他那很男人的大手握牢那只木梳,聽著他一邊說話,一邊輕易地就梳開了那糾結的發。

  「蠻力是行不通的。」慕容別嶽一手按著她後腦,一手輕易地調整了梳子的角度,輕輕扯了扯發結,稍稍使力,結就散了。

  啊,連頭髮都聽他的!金鳳不禁在心底讚歎。

  慕容別嶽專注地凝視著那一頭長髮,靜靜將長髮一把一把梳開梳亮。他像是在教一個小孩似地柔聲道:「梳發遇上了糾結,只要稍稍調整梳子角度,試探每一個結的結眼在哪,輕輕扯動它,就可輕易解開。你不先瞭解糾纏的結,只用蠻力應付,就算是把梳子梳斷了,結還是結。」這樣解釋她合該懂了吧?豈料她非但沒懂還撂下狠話。

  「它不聽話,我把它剪了。」說罷,聽得他又笑了。

  「你捨得?」

  「誰叫它不聽話!」

  「脾氣真壞。」他歎息。

  「我脾氣壞麼?」她抬起臉來仰望他,訝異地問。從來沒人說她脾氣壞的,從來沒有。只有說她好,說她偉大說她美麗高貴,從沒人說她壞的,是以當他這樣說,她反而困惑了。

  慕容別嶽俯望她如花似水嬌顏,就算房間幽暗,那蒼白如月的臉容,仍是綻著霸氣的光芒,亮得似暗裡的一盞燈。慕容別嶽瞧了她一眼便移開了視線,繼續專注幫她梳發。不,他不敢貪看那一張臉,特別當那張臉忽然無助無辜且柔弱地仰望他時,他害怕心底那種好像被看得融化了的感覺。

  他沒答她的話,只是平靜道:「這一個月,你就叫雀兒吧。」

  「為什麼?」

  「我收你為徒。」他兀自說下去。「我以師父的身分幫你醫病。」他不是救皇族的人,這不算違背誓言。她想抗議,他卻先一句堵住她的口。「這是第二個條件,雀兒。」

  她有些惱地問:「我叫金鳳,金鳳代表什麼?代表金色的鳳凰。你叫我雀兒,雀兒代表什麼?」麻雀麼?簡直侮辱她高貴的身分。

  「鳳凰住華麗皇城,可你現在不是。」

  「就算沒了皇城,鳳凰還是鳳凰。」她趾高氣昂地仰頭瞪他,卻看見他黑眸閃爍著有趣的光芒。

  「那麼……你是要當一隻快死的鳳凰,還是一隻健康的雀兒?嗯?」

  慕容別嶽輕輕將嚇壞了的抱禧拉開,從容地踱進房裡。

  抱禧忙藏在師父後頭。「師父,她是誰啊?直嚷著要砍我腦袋哩!還要我幫她倒水穿衣的,好奇怪……」

  金鳳聽了斂容怒斥:「大膽!連我是誰都不知道?本宮──」

  「把衣服穿上。」慕容別嶽截斷她的話,聲音很平靜,視線盯在她臉上,頭也沒回地向抱禧交代。「你出去,把門關上。」然後那一雙黑眸迎上她強悍的目光。那強悍、烈火般的視線在他深不見底的眸底殞落,輕易被融滅。

  門一關上,房間就更暗了。

  金鳳直直地望著他,他也看著她。

  然後他道:「穿衣服。」

  「你把人喊走了怎麼穿。」她不悅地。

  他肅然道:「那男孩是我的徒兒,不是下人。」

  「那下人呢?」她仰望他問得很自然,這樣穿著單衣站著實在冷。

  「你的衣服,你自己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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