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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她低頭,眼眶紅,聲音哽咽。“你怎麼知道你可以陪我一輩子?”她鬆開手,酒瓶砸個粉碎。碎裂聲刺耳,酒香襲人,她的話卻絞痛了他的心。

  她殘酷道:“不用刻意感動我,我沒一輩子,我不想活那麼久!”說完,轉身跑了。

  荊永旭看著她離開。

  風拂著樹,枝葉沙沙響,木桶裡的酒,一聲聲發酵。每只酒桶藏著他的心事,那是他寂寞的呼喊。

  荊永旭悵惘,他們已錯過相愛的時機。

  蘇笙回去,看見住處外,有名婦人徘徊。婦人衣著名貴,化著濃妝,但掩不住面上的憔悴,亮紅色的口紅,在那張削瘦的臉龐上看來異常淒豔,像是想強留住什麼,極不自然。

  蘇笙正要進屋,被婦人攔住了。

  “你是……蘇小姐?”

  “是。”

  周雲打量她,心想——她應該就是兒子喜歡的女孩,蘇笙。

  這女孩教周雲意外,她樸素得像女大學生。穿雪色無肩T恤,露出兩隻細白胳膊,穿洗到泛白的牛仔褲。清瘦的她,兩隻眼黑亮銳利,嘴抿成一線,像跟誰在慪氣。

  “你找誰?”蘇笙問。

  “我是永旭的母親,周雲。”婦人自我介紹,隨蘇笙進屋。

  來到客廳,周雲坐在沙發,雙眼仍直盯著蘇笙,像在研究著什麼。

  蘇笙道:“伯母,你慢慢等,他等一下就回來了。”

  “沒關係,他不在更好。”周雲拍拍身旁位置。“陪我聊聊,好嗎?”

  “我想回房了。”蘇笙沒心情應付長輩。

  周雲忽然說:“你弟的事我聽說了,很遺憾。你的臉色很差,請節哀。”

  周雲口氣誠懇,蘇笙卻覺得那刻意悲傷的口氣有點虛偽。蘇笙看她一眼,就走向房間。

  周雲又說:“我有事拜託你。”

  蘇笙站住了,回身看她。

  周雲挑明來意:“請你勸永旭回劭康,聽說他離職時,夫人要他簽署放棄繼承的文件!你知道那是多大一筆錢?永旭是荊劭的兒子,法律保障他的權益,他沒必要放棄。”

  原來如此,這是他們家族間的恩怨。蘇笙說:“伯母,這不關我的事。”

  “你幫幫我,永旭他不聽我的……”周雲看著蘇笙,黯然道:“我是為他好,他就是不明白……他把你帶來這裡,可見有多重視你,幫我勸他好嗎?”

  “既然他不想留在劭康,甘願放棄繼承權,代表他有自己的想法。”蘇笙忍不住替荊永旭說話。

  “他在跟我慪氣,他不知道自己損失什麼,離開劭康他能做什麼?”

  蘇笙納悶,回道:“他有自己的事業,怕什麼?”

  “什麼事業?”

  蘇笙揚眉,奇怪地瞪著她。“你不知道?他做釀酒的生意,酒廠在附近,名字叫『雲』。”

  雲?周雲楞住,撫額歎息。“他……他沒跟我說。”她看蘇笙一眼,又心虛地低頭笑了笑。“你也知道那件事吧?他一直把我當敵人,不過……這是我的報應。”

  蘇笙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他可以氣我,但沒必要葬送自己的前途,他應該要捍衛自己的權益。”周雲起身到酒櫃前拿酒喝,不小心碰落酒杯,杯子砸碎了,她蹲下收拾,又不小心割傷手指,劃出一道血口。

  “你去坐,我來用。”蘇笙拿掃把,掃走碎片,又拿抹布,蹲在地上,擦拭乾淨。

  周雲按著受傷的指尖,頹然坐下。“你……也看見那道疤了?”周雲盯著蘇笙瞧,自暴自棄道:“怎樣?也覺得我可惡?”

  “你指的是永旭左胸的疤痕嗎?”

  “你看見了?”

  “是。”

  周雲冷笑。“他都跟你說了?說他有個多糟的母親,多狠心的媽……”

  “他說是騎腳踏車摔傷的。”才說完,看見周雲訝然的表情,令蘇笙心裡的疑惑更深。“不是嗎?”她糊塗了。荊永旭撒謊,為什麼?

  周雲的眼睛紅了,她哽咽道:“那是我拿刀劃傷的。”

  她的話令蘇笙驚愕得說不出話,她楞楞地瞪著周雲。不敢相信有母親會傷害自己的骨肉。

  周雲別開臉去,又灌了一大口烈酒。“是我弄傷的。當時他十二歲,我和他爸爭吵,一怒之下,拿刀劃傷他,我是想嚇他爸……因為他要跟我分手,我慌了,我不知道自己在幹麼……我做出很可怕的事……我很可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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