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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那些花啊,一大束一大束地捧來。餐桌上放的一束,客廳茶几上也擺了一束,房間床頭櫃上也放了一束,甚至是浴室也有一束。孔文敏每天醒來,聞到的是花香;眼睛一睜開,走進浴室,看見的也是花兒;她坐在餐桌前,陪她的是一大束百合花;她看電視,電視櫃上也靜靜地擺了一束。

  荊錦威用心良苦,孔文敏卻依然無動於衷。

  每次荊錦威都希望孔文敏留他過夜,希望她回應自己的愛。可是她總是在時間一過十二點時就趕他回家。

  荊錦威用花香養著伊人,伊人卻冷如冰。

  荊錦威有時害怕對上她的眼睛,害怕和她談話,她不會關心他的生活、他的心情,她常追問的是他追到蘇笙了沒有?她總是責備他,嫌棄他沒用。

  今晚當荊錦威又再捧著一大束花上門時,他看見客廳多了一架鋼琴。她坐在鋼琴前,專注地敲著琴鍵。

  「你想學琴?」荊錦威放下花束。

  「嗯。」她走去放了一張CD,音箱放出熟悉的曲子。

  荊錦威臉一沉,認出曲子。是Spanish Caravan,喬治溫斯頓演奏的Spanish caravan,荊永旭常常播放這首曲子。

  荊錦威一下子僵住了身子,臉色變了。他關掉音響。「你不是恨他?還放這個?」

  「我今天好想他……」孔文敏落寞地一下下敲著鋼琴。「我以為我恨他,可是今天我在公司,聽陳董說荊永旭跟他辭職,只做到九月。」

  孔文敏悲傷地望著琴鍵,忽地笑了,難堪道:「我叫你去追求蘇笙,要讓他痛苦。我決定要跟你結婚,然後要把荊永旭趕出劭康……」她笑得掉淚。「沒想到……沒想到他根本不希罕留在劭康,我什麼都還沒做,他就要走了。」

  荊錦威聽著,看她失魂落魄,因為荊永旭而難過。他心裡有把火一直燒,一直燒起來。他付出這麼多,對她百依百順,全是為了要讓她走出情傷,全是因為她說她恨荊永旭。

  多可笑啊,他以為她恨荊永旭,所以他用愛來消弭她的恨。但其實她根本不恨荊永旭,其實她始終還愛著他。

  即使荊永旭說了那麼多殘酷的話,即使荊永旭教她吃了那麼多苦頭,她還是愛。

  而自己呢?自己拋棄自尊地討好,換來什麼呢?

  荊錦威也笑了,冷冷地笑了。他感覺自己的心撕裂了,他感到自己是那麼微不足道、那麼可笑,像個小丑,像個為了討好觀眾醜態盡出阿諛奉承的小丑!

  「你為什麼要這麼糟蹋自己!」荊錦威拿花瓶砸向鋼琴。

  「你幹什麼?」孔文敏跳起來,怒瞪他。「荊錦威,你瘋啦!」

  「我告訴你,我沒追蘇笙,我騙你的。」

  孔文敏震住。「你說你去找她,你——」

  「我是有去找她,我是有去,但是我沒追她,我都跟她弟蘇家偉在一起。我告訴他們,我愛的是你。」

  「你為什麼要騙我?你敷衍我?你在我面前演戲?你在幹什麼?你耍我?」孔文敏盯著他。「你在看我的笑話,是不是?」

  「對!我今天看見最大的笑話。有個人罵你囂張跋扈、自私可惡,你還對他念念不忘,這是最大的笑話!你不覺得自己可悲,還妄想著叫一個愛你的男人去誘惑情敵,這麼荒唐的事、這麼幼稚的計劃,全是笑話,大笑話!」

  「你講夠了?講夠了就滾!」孔文敏指著門。

  荊錦威扣住她的手,將她揪到面前。「不過,最大的笑話——」他按著自己的胸口。「是這個被你利用的男人,他以為他可以感動你!還每天送花,每天讓你差遣,管接管送,噓寒問暖!我在你眼中是條狗吧?不,比狗還不如,是狗的話,主人會摸它抱它,我呢?」

  孔文敏光火地說:「你惱羞成怒,你不甘心了?你真夠可笑的,我早說過我不可能愛你,是你要一直送花,我沒被你感動,你就受不了了?」

  荊錦威吼她:「問問你自己!問問你自己!」他冷哼道:「你現在倒來嘲笑我了,我不過是重複你做的事,你還不是討好荊永旭?還不是因為他不感動就氣他恨他,你有資格說我?你有嗎?」他發狂地吼:「我發現我們兩個夠悲慘了,我笨你蠢,我們都混蛋!」

  荊錦威推開她,那力道害她跌在地上。他氣呼呼地走了,孔文敏跌坐在地,聽見遠去的腳步聲。

  終於,她把愛她的男人氣走了。她冷著臉,告訴自己她不在乎,但百合的香氣啊,彌漫著這個地方,她心裡已經有了花香。

  「證件都收好了嗎?明天去考試不要緊張啊。」蘇笙叮嚀弟弟,明天荊錦威要帶他去考汽車駕照。

  「筆試沒問題了,可是倒車還是倒不好。」蘇家偉很緊張。

  「你要平常心啦。」

  門鈴響起,蘇笙開門,是荊錦威。

  蘇家偉眼睛一亮,沖上去。「要帶我去練車?」

  不,他只是心情差,想來這裡平靜自己。可是,一見到蘇家偉,才想起明天約好要考駕照。「走吧。」他帶蘇家偉去練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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