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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她嘴硬地回道:“少淨往自個兒臉上貼金了,我可從不掉淚的。”

  甯時鷹抬起她下頷,深情地仔細端詳。“那倒是,從不見你為我掉過半滴淚。”話裡少不得有些埋怨。

  她很小就發過誓,無論發生什麼都再也不哭了。眼淚根本減輕不了痛苦,對事情又沒什麼幫助。從前,爹爹發起酒瘋來每每打她,她哭得越凶,他打得更凶,所以她再也不哭了。

  偎在他懷裡,白衣蝶幸福地望住他。“沒什麼事,有什麼好哭的?”

  “你這冷血的——”他罵著吻住她。

  又是一夜纏綿。

  恒翠院外邊,一個鬼祟的身影偷窺了一會子,奔回了少爺新房那兒回稟了怡紅。“小姐,少爺果然是去會白姑娘了。”說話的是怡紅帶過來的貼身丫環杏兒。

  “豈有此理!”怡紅氣得撕破了自己身上的嫁衣,又剪了被和枕,鬧了大半夜。她以為甯老爺會過來做主,誰知哭了大半天也不見有人過來問她一聲。

  就連昔日待她最殷勤的老夫人也沒過來看她。

  反了、反了。甯府上下全在看她蕭怡紅的笑話嗎?全向著那姓白的嗎?

  “他不愛你的!”

  忽而,她想起爹爹前日勸她的話。沒想到竟都成真了。可惡、可惡?!蕭怡紅怨憤難平,只能對著丫環發洩,拿起燭抬就往杏兒臉上砸,咆哮道!“滾!沒用的畜生!你是不是也在笑我?!”

  杏兒沒想到突被砸了一下,額頭敲出血來,嚇得忙跪下大哭。“沒有啊,小姐,杏兒就算向天借了膽也不敢笑您半句——”

  蕭怡紅氣呼呼地坐下。“你下去——”斥走了她,自己坐在被砸得亂糟糟的新房裡哭。

  蕭怡紅當真是天真過了頭,竟以為區區一個名份便可得到他的心;竟以為對白衣蝶羞辱就可以逼走她。沒想到她越是窮凶極惡地想把他們分開,他們竟黏得更緊密。

  反而是自己惹來一身腥,在寧府落得討人厭了。想及此,她不反省自己,只是更恨白衣蝶。

  她只忙著記得她失去了什麼,白衣蝶又搶了什麼過去,根本已經被嫉妒和仇恨熏紅了眼睛。她不在乎也忘了自己可以走的路,她只知道自己的快樂和幸福全被白衣蝶給搶走了。

  她詛咒白衣蝶,恨不得她早死。

  她不會祝福他們。蕭怡紅氣得把自己的唇都咬破了,滲出堿熱的血。

  如果蕭怡紅住的地方是地獄,那麼,恒翠院便是天堂。白芯心和丁邦兩人年齡相仿,成了好朋友。老實的丁邦常在言語上被白芯心占了便宜。可是惱歸惱,對白芯心白白淨淨、聰明機伶的模樣倒是暗暗喜歡著。

  於是在白芯心的要求下,丁邦偶爾會在院裡教她要拳弄劍一番。

  他的武功尚淺,只能掃下幾片落葉,召了幾道風舞,卻已夠讓白芯心看得目瞪口呆連聲叫好。“太棒了,你快把你會的全教我!”

  丁邦老實地招認。“我會的這些根本不算什麼,我們家少爺才厲害!飛簷走壁,來無影去無蹤,什麼人也打不倒他。”

  “那他的武功又是跟誰學的?”白芯心好奇地睜大了眼問。

  “跟甯太夫人學的,也就是少爺的奶奶。”

  “哦——就是上回主婚的老奶奶!”怪不得雙眸銳利如箭,有股迫人的氣勢。白芯心點頭想了又想,忍不住又問:“那老奶奶又是誰教她武功的?”

  “是太爺。”

  白芯心又開口。“那——”

  “那太爺的功夫是誰教的?”丁邦主動替她接完了話,然後受不了地抗議。“你這樣問哪問得完?”

  說的也對,她自己都笑了。“唉,希望能見見耶律奶奶的夫君,然後跟他學武功,打遍天下無敵手,誰要再敢欺負我和姊姊,我就殺殺殺殺殺——”說得她比手劃腳起來。

  看白芯心那副認真樣,真好笑。“別“殺”了。你現在有寧府的人做依靠,誰敢欺負你。再說……甯太爺早就不在世上了。”

  “不在世上?”忽然她感到一陣惆悵。“那麼,耶律奶奶一定很痛苦、很難過嘍!”

  丁邦點頭。“沒錯,他們一直都很恩愛。”

  “其實,不論是多麼恩愛的人,最終也免不了要分離——”她感慨歎道。

  丁邦沒有聽懂她話中的意思,說道:“不會啊!像少夫人和少爺不就是高高興興地在一起了?可見是只要真心相愛著,不論遇上再多的阻撓,最終仍是可以相守一生的。”

  白芯心清麗稚氣的臉上,忽而閃過一抹世故,她堅決道:“但總不可能同生共死吧?我這輩子都不要和人談感情了,也不要浪費時間去愛誰——”反正只有“分離”是永恆的。所謂的千里搭長棚,沒有不散的筵席。與其將來得承受散席的痛,倒不如一開始就甭去賣心思搭那長棚了。

  白芯心說得異常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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