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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第五章

  我不懂,你這樣一個人不告而別在外面遊蕩到底有什麼意義?美其名你是為了找荷而出走。我明白你是不肯面對荷和死神出走的事實,藉此逃避。你以為只要不見到白梅,或者毫無意表的在外面流浪,就可以沖淡你對白荷的思念和怨憤?別傻了,你這麼做……你這麼做只會增加自已內心對白荷的思念所產生的痛苦及對她違背承諾所帶來的恨意。

  如果將來你見到白荷,你真的開得了口責問?責備她為何因兒女私情拋開一切,甚而背棄我們三人之間的情誼?

  自從荷離開後,我也曾與你一樣傷心難過與不解。除去這些情緒反應,我們兩人衷心希望的不也就是荷能夠幸福的度過一輩子,只要她與死神幸福快樂,我們兩人的犧牲也就不算什麼了,不是嗎?

  由衷希望早日見到你的歸隊。

  「盡寫些廢話。」左櫻讀完手中的信件,皺著眉悶哼一聲。

  幾天前,她梢了封信請右樨幫她調查任無恩和任無怨的弱點,並留下她暫時租賃的小套房地址。

  今天她狼狽的離開住家並回到住處後,隨即發現這封信函,左櫻不但沒有答覆她想要的資料,還在信件上對她「曉以大義」,要她體諒白荷,為白荷做犧牲。這種話右樨寫得出來,她可不想看第二遍。

  懶懶的將手中信紙往床上一丟,左櫻蹺著二郎腿躺在床上,罐裝啤酒不曾離開她的手中。

  像喝開水似的,她一口又一口的將啤酒往肚子灌。已有醉意,卻沒有停手的意願。

  「再這樣喝下去,今晚你絕對會喝死。年紀輕輕的,不要這麼想不開……」不知為何,她的腦海竟傳來白荷責備她的情景。如果白荷在她身邊,一定會板著面孔數落她。等白荷自覺該盡的「義務」足夠後,就會坐下來,陪她一起喝酒。兩個女人你一來我一往的喝個爛醉,直到天明。她剛跟在白荷身邊的那段時光,兩人建立情感的溝通方式就是這樣。

  白荷的個性冷然內斂,不易對他人顯露感情。在某些方面,兩人卻意外的相似,她會喜歡白荷,不是沒有道理的。左櫻癱躺在狹窄的床上,一杯又一杯的酒精飲料已經麻醉不了她千瘡百孔的心扉。她一直以為,自多年前白荷將她從紐約的罪惡之淵救出後,她已脫離天天爛醉如泥的地獄,沒想到多年後的今天,在她自以為已經脫離的慶倖中,她再度陷入這惡夢裡……她確信多年前自醉生夢死清醒的幸運不可能再次降臨在她身上,白荷已經走了,再也不會回來……滾燙的熱淚滑落她的臉頰,淚濕頸下的床單。

  動也不動,她沒有伸手拭淚,只是靜靜地任由悲傷的淚水浸蝕自己,她那碩果僅存的眼淚、情感早已隨著白荷的離開而死去。她已經沒有任何可以活下去的勇氣,沒有人代替得了白荷,有誰能夠救她再度脫離地獄?這次她徹底的絕望死心……

  她伸出手,緊緊握住擱在床頭櫃上的瑞士刀,尋短的念頭閃過她混亂昏醉的腦海中。

  任無恩將車子停在鬧區一處相當混亂的商業大樓前。

  不過才觀察了幾分鐘,他的眉頭愈皺愈緊。這棟住商混合的大樓不但老舊,且出入分子相當複雜,可以撞見許多三教九流的阿貓阿狗出入。

  「連住的地方都讓人頭痛。」任無恩手中拿著元祈所給的地址,頓時感到頭疼不已。直到決定出發前,他仍在猶疑是否真該親自找上門。

  左櫻不是個簡單的角色,他貿然找她,只怕會帶給自己更多的麻煩;但,如果他沒有搞清楚究竟誰是指使左櫻的幕後黑手,他又無法安心……任無恩的猶疑在見到左櫻所在大樓的混亂後全部瓦解,他今天一定得見到她。

  停放好車子,他依循地址搭乘電梯來到大樓的十二一樓,往走廊深處走去。

  在通過髒亂狹小的公共走廊後,在最盡頭處他終於停下腳步,眉心蹙得更緊了。這個地方簡直不是人住的……

  瞧了房間號碼一眼,他板著臉按下門鈴,按了老半天,就是不見有人來應門,他的臉拉得更長了。都已經晚上十一點多,她竟然還沒回來,未免太會鬼混了。任無恩站在無人應門的房門外,主觀的如此認為。

  直到他準備轉身離去時,無意中聽到從房間裡頭傳出的低吟聲,他的腳步驟然停住。

  「不會吧?」最初閃過的念頭,是左櫻在房間裡頭磕藥。從他踏入這棟大樓開始,在住商混合的走廊上便看見許多活生生的例子。許多不良少男少女三三兩兩的聚集在角落裡吸毒打針、抽煙喝酒,現在從左櫻房間中傳來斷續的雜聲,不免讓他直接聯想到她在裡頭喝酒磕藥。

  「左櫻,我知道你人在裡面,開門。」眼見她故意讓自己罰站在房門這麼久,他的心頭不由得升起一把無名火。「你再不開門,我就要撞門進去。」他撂下狠話,站在房外威脅她。

  靜等幾分鐘,房內依然沒有動靜,任無恩真的火大了。當他準備撞門進去時,這才發現,房門根本沒有鎖上,他才輕輕一轉,房門便應聲而開……

  當他一眼瞧見房門裡的情景,差點沒呆楞住。房內的景象比他所猜想的還要糟糕,糟糕上一百倍、一千倍。

  「你……這是在做什麼?」眼前滿地血腥,而左櫻正躺在那片血泊中。她的右手腕上鮮血涔涔,被刀刃摧殘的傷口怵目驚心的攤展在他面前。那深及見骨的傷處甚至讓他無法確定,這傷究竟是自殺還是他殺?

  「你真的找死!」任無恩迅速回過神後,很快的拿出大哥大呼叫救護車。

  在任無恩尚且無法確定這裡到底發生什麼事情前,冷眼旁觀的他,心底竟湧起側隱之心。望著眼前景象,他竟然同情起左櫻這個不值得同情的女人。

  「任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元祈接獲任無恩的電話後,急忙自家中趕來。電話中任無恩僅表示左櫻出了事,要他儘快趕來。

  「你問我幹什麼,要問就問出你「介紹」的左櫻小姐。」任無恩站在醫院急診室的病房外,臉色鐵青如鏽。將左櫻緊急送到醫院,已經是一個小時前的事了。

  「你果真依照我給你的住址,自己跑去找左櫻問個清楚。」元祈的驚訝不在話下,老總的「效率」怎麼這麼快,不過才一星期的時間,他就親自找上門來了。

  「要不是聽了你的建議,我不曾遇上這檔事。」任無恩顯然對元祈之前的提議多有抱怨,真是,這種閒事他想不管都不行,畢竟人命關天,就算是毫無人性的魔鬼,也絕不會見死不救的。

  「她到底傷了哪裡,要不要緊?」元祈見他出現少有的沉重臉色,不由得跟著緊張起來。

  「我怎會知道,我不是醫生。」他冷冷地應了一句。「這件事備就交給你處理,我要回去休息。」簡單交代完畢,他望了一眼急診室隨即準備轉身離去。

  「等等,任總。」元祈追上前去。「你不能把左櫻丟給我。」他「恭敬」地擋住任無恩的去路。

  「我交代給你的,就是你的工作。」任無恩冷應一聲,隨即離開醫院,再也不願多待在此地一刻。他的襯衫、西裝上沒有沾染到絲毫血跡,但一旦他想起左櫻躺在血泊的情景,那沖天刺鼻的血腥味立刻席捲他的全身。那充滿血腥的刺激攪得他神經兮兮,全身不舒服,恨不得早一點離開醫院。

  「真是,自找麻煩,想死也不死得乾脆一點。」任無恩臭著臉,就這麼帶著一身的血腥及怒氣自行開車回家。

  車子才一進車庫,他就知道又有麻煩了。亞馨的私家轎車停在門口,而客廳的燈火通明,這就表示她又不請自來的來到這個家裡,且「心甘情願」地等他回家。

  「該死!麻煩一個接一個來。」他坐在車子內,低罵一聲,顯然已無下車的興致。

  與其拖著疲累的身子回家面對一個讓他進退兩難的女人,不如去找一家旅館休息。今晚他已經夠累了,可沒有多餘的精神及耐性應付一個小女孩。

  主意一打定,他立刻重新發動剛熄的引擎,以熟練技巧將車子倒出車庫,火速離開剛踏進門的自宅車庫。

  左櫻自殺未遂,因為緊急送醫得當,她的一條小命總算從鬼門關救了回來。

  待她在醫院病房一醒來,她無法置信,她自己竟然還活在世上,她多麼希望她的存活是一場惡夢,為什麼她會獲救?會撿回一條小命?

  白荷下落不明,而唯一的朋友右樨現在人在美國拉斯維加斯,更不可能把自殺未遂的她送到醫院。她確信,在這世上她已沒有任何朋友、家人,可以把自己從鬼門關中救回。究竟是誰呢?是誰多事,妨礙她一走了之的心願?

  可悲如她,就連想死也都死不了。左櫻睜著眼睛,躺在病床上盯著頂上白花花的天花板,為自己悲哀的處境感到可笑。她不同情自己、更不可憐自己,只是感到可悲又可笑……她打從心底憎恨救回她一命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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