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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松妃寧定心神,趕緊把話題岔開,「妹子說得有理。這『萬豔同窟』不用麝香、龍涎,又是怎麼調的?」

  「我以蘭花為主香,各色鮮花為副香──」

  「蘭為王者之花,你的意思是,你的才是王道吧?」梅妃鄙夷的撇撇嘴。

  雪荷心平氣和的望著她,「正是如此。」

  竹妃故意說反話,「妹子好見識,樣樣說得頭頭是道哪。」

  「因為我是花魁女呀。」雪荷笑得一點心機也沒有。「若是香道都不識,連青樓姑娘都當不上,何況是花魁?」

  聽完李尚儀娓娓道來,東霖璿拍案大笑,「這不是在說三宮連青樓姑娘都不如嗎?我倒是小看這丫頭了。」

  想到那些妃子鐵青的臉,李尚儀也忍不住面露微笑。

  東霖璿心滿意足的吃了頓痛快的飯,等雪荷處理完手邊的事,回滴翠軒沐浴更衣後,他已經側躺在床上看了好一會兒的書了。

  「你倒讓她們下不了臺了。」東霖璿摟住她,剛洗好澡的她,身上有種乾淨的香氣。「是讓我教壞了呢?還是讓你養父母教壞了?這張利嘴!」

  「我也沒說什麼。」她眨眨眼,「不過是皇上教導有方罷了。」

  東霖璿噗哧一笑,輕輕摩挲著她雪白的頸項,「她們……可還說了些什麼?李尚儀不愛在人後說閒話,你倒說給我聽聽。」

  「也沒什麼。」她偎在他懷裡,輕輕的在他頰上一吻,「我也不愛在人後說閒話。」

  抓住她柔軟的小手,東霖璿搖了搖頭,萬般憐愛的。

  其實她們說了不少難聽話,尤其是竹妃和梅妃,老是刺激她的出身,不過她倒是坦然以對。畢竟,羞赧和哭泣都不能改變的事情,為什麼要否認?她是倡家女兒,這點是至死不變的,她也並不引以為恥。

  「誰也不能控制自己的出生。」她輕輕歎息,「有人出生在世家,錦衣玉食,也不見得快樂;有人出身貧賤,還是每天笑嘻嘻。雖然……我也怨過娘的嚴苛,可說到底,若不是她嚴厲的教誨,今日我又怎麼跟這些世家小姐說得上話?如果……如果不是娘的執念……」她臉淡淡的紅了起來,「我當不上花魁,也遇不到你。」

  東霖璿一下下的撫著她柔軟芳香的秀髮,「……我為你感到驕傲。」

  兩個人依偎著,享受這溫暖的時刻。

  「……璿,反正你遲早會知道她們說什麼,還是先告訴你吧。」雪荷想了想,扭曲過的流言最傷人,她在宮中這麼久,已不是當初一點見識也沒有的小姑娘了。「其實也沒說什麼,就說我是花魁女,還提了木蘭公主的事情。」

  東霖璿僵了下,呐呐的說:「那都已經是陳年舊事,提來做什麼?」

  她眼波流轉,見他不願提,心裡湧起絲絲甜蜜。可是怕她不好受?

  「雪荷──」東霖璿想說話,卻讓她柔軟的小手一堵。

  「不必說。我心底沒多想什麼,你也不用怕我難受。」

  「我跟皇堂姊……」東霖璿苦笑了下,「終究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如今……已經不想她了。」

  雪荷不信,微微偏著頭,「不要這樣。你不是最厭說謊的人?我知道,我跟木蘭公主是沒得比的……」

  「雪荷是雪荷,不能比的。」他急急的抓住她柔軟的小手,怕她心裡不好過。

  「我不過是小小的螢火,怎麼敢比擬公主的日月光輝?」她滿臉甜甜的笑,「璿,你說說木蘭公主的事情給我聽。」

  「沒什麼好說的。」他別開臉。

  雪荷扳過他的臉,「我要你告訴我。我不要聽別人的傳言,只願相信你說的。我不要悶在心裡難過,人家要知道嘛。」

  讓她一撒嬌,東霖璿倒拿她沒辦法了。「有什麼好說的?不過是我愛慕皇堂姊,皇堂姊不愛我,無法回報罷了。」

  「璿……不難受嗎?」她眼中浮現同情之色。

  「一開始倒是不難受的,因為我一心只想著要成為配得上她的男人。」他坦承,「現在,她心有所屬,嫁的人又愛她逾恒,兩人過得幸福快樂,我又有什麼好難受的呢。」

  雪荷瞅了他半天,臉上蕩漾著幸福的微笑,「這真是好辦法呢。璿,我老實告訴你。」她起身跪坐著,捧住他的臉,「我這一世也比不上木蘭公主……你別急,先聽我說。我很清楚木蘭公主在你心裡還是很重要的,但是我不在乎,因為我愛你呵。我愛你,你不一定要愛我,我要變成很好很好的女人,配得上你,或許沒有木蘭公主那麼好,但是我會盡力的。」

  她柔軟的髮絲垂在東霖璿臉上,眼神是那樣認真誠摯,「所以,讓我陪在你身邊。你喜歡我對不對?喜歡我陪你對不對?請你讓我愛你、陪你,你不用愛我的……真的。因為,如果愛情必須稱斤論兩,那就不叫愛了。或許有一天我老了,你不再寵倖我,但是請你還是讓我陪在你身邊,當一輩子的女官。我會認真的,會很認真……你答應嗎?可以嗎?」

  東霖璿心頭像是被狠狠地撞擊了下。雪荷這樣坦白,這樣誠摯的要求,教他說不出話來,只覺得腦袋昏昏的,心頭漲漲的,眼眶禁不住的發熱。

  他得到了什麼?世上最真誠最寶貴的心!但是他能回報什麼?只會對她予取予求,連個愛字都說不出來!

  「你這話是對皇上還是璿說的?」他啞著嗓子,撫著垂在他臉上的柔軟髮絲。這發,宛如早春楊柳,拂動著他的心。

  「璿。」她溫柔的輕吻他的指尖,「一直都是璿。」

  東霖璿將她緊緊擁住,緊得她全身都發痛了。

  她眼眶含著淚,低低的說:「抱緊點,再緊一些。」

  他哽咽著,縱有千言萬語,卻都說不出來,只低低的輕吐,「今生今世,我只要你一個。你說的,我們生死與共,因為……你是我的妻……」

  「你這話是對更衣還是雪荷說的?」她也反問。

  「雪荷,從來都是雪荷。」

  為什麼巨大的歡喜會夾帶著撕裂般的痛楚?有人如此包容,如此等待,如此的愛……只是為了他,為了東霖璿,而不是東霖王朝的新帝。

  他為雪荷濃烈的愛心痛不已。

  初春雪融,又到了春來必發的遂紫江水患。幸而歷年治水已有了功績,今年災情比較小了,只是東霖璿還是日夜操心,而雪荷也跟著他東奔西跑,像是小小的白蝶兒。

  不知道是吃葷食的關係,還是黃太醫的藥膳起了作用,又或者是東霖璿的溫柔豐盈了她,她已不再是初入宮那個驚惶瘦弱的小姑娘,雖依舊苗條卻不羸弱,臉龐也豐潤起來,總泛著健康的紅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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