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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怎樣呢?」宛露手裡拿著一個長帶子的皮包,對著玢玢就預備砸下去,段太太在樓梯上,嚇得尖叫起來:「宛露!別和她動蠻勁呀!」

  宛露慌忙收回了皮包,對玢玢從上到下的打量著,不住的點頭,自言自語的說:「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玢玢漲紅了臉,一溜煙的跑掉了。

  段太太走下樓來,還來不及對宛露說什麼,宛露就對她做了個暫緩的手勢,走到茶几邊,她先就打起電話來了。段太太聽到她在電話裡說:「友嵐,我現在在媽媽家,你不必去接我了——是的,我提前下班了。——沒有為什麼,我今天一直頭痛。——我想媽媽了呀!我不回家吃晚飯。——你要來?我難得回一次娘家,你就讓我們母女說一點悄悄話吧!——我為什麼要講你壞話呢?——」她沉默了好一會兒,只是傾聽,她臉上有種奇異的、古怪的表情:「好了,友嵐,你不要疑神疑鬼吧!這樣,我讓媽跟你講話!」她把聽筒遞給段太太。「媽,你告訴他,晚上十點鐘再來接我!」

  哎,小夫妻,離開片刻都捨不得!段太太心裡想著,卻又直覺的感到並不那麼簡單。宛露臉上的神色不對,那閃爍著火焰的眼光也不對,那被太陽曬得發紅的面頰,那被風吹得亂七八糟的長髮,那種渾身上下,潛伏著的一份狂野——像她童年時代,愛上了動物園中的一隻小山羊,硬要帶回家去,告訴她不可以,她就把整個身子掛在那欄杆上,死抓住鐵欄杆不放。現在,她身上又有了那種要小山羊的任性勁兒。段太太搖搖頭,接過了聽筒,她和和氣氣的說:「友嵐,你就讓宛露在家多待一會兒,你十點多鐘來接她好了。你放心,我會把你太太保護得好好的。」

  掛斷了電話,宛露問:「爸爸呢?」

  「今晚有個棋局,在陳伯伯家裡,下棋吃飯,不到十二點,他不可能回來。」

  「哥哥還沒下班?」

  「嗯,也快了。」

  「媽!」宛露一手抓住段太太,她的手心在發熱,段太太下意識的看看宛露,這孩子有沒有發燒?「我們上樓去,我有話和你談!」果然,她的預料沒有錯!這孩子確實有心事。她狐疑的望著宛露,跟著宛露上了樓。這還是當初宛露的房間,自從宛露婚後,這房間就改成了客房,大致還維持原來的樣子,以備宛露回娘家的時候住。房門一關上,宛露就直直的瞪視著母親,卸下了所有的偽裝,她眼神狂野而語氣固執:「媽,我想要離婚!」

  段太太一下子就跌坐在床沿上,她凝視著女兒,不信任的、喃喃的說:「你有沒有生病?我覺得你的手心好燙,過來讓我摸摸,是不是在發燒?」

  「媽!」宛露定定的看著母親,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我很清醒,我知道我在說什麼,我想離婚!」

  段太太怔了好幾分鐘。

  「友嵐做錯了什麼?」她問。

  「媽,你太瞭解我了,你明知道,不是友嵐做錯了什麼,他不可能做錯什麼。」

  「那麼,是孟樵回來了?」段太太無力的問,凝視著宛露。「你別衝動,你也別糊塗,宛露,你應該已經很成熟了,不會再做傻事了。你想想清楚,當初你是在兩個人之中選擇了友嵐,並不是在沒有選擇下盲目嫁給友嵐的。現在,你怎能輕易提離婚兩個字?婚姻不是兒戲,不是你們當初扮家家酒呀!」

  「媽!」宛露一下子撲了過來,和母親並坐在床邊上,她用手緊握住母親,她的手心更熱了,她的面頰發紅,而眼睛裡閃耀著一種令人心驚肉跳的瘋狂般的光芒。「我不是在講理,在這件事情裡面,我根本沒有理,我知道,我只是沒辦法!」

  「宛露!你別嚇唬我!」

  「媽媽,真的,我已經沒辦法,你從頭到尾就知道,我始終愛的是孟樵!」段太太深深的吸了口氣。

  「那麼,你為什麼要嫁友嵐呢?結婚還不到一年,友嵐對你又情深意重,你怎麼開得了口?」

  「我當初嫁友嵐,大部份是為了和孟樵負氣——」

  「宛露,婚姻是能負氣的嗎?」段太太沉痛的說:「你也未免太任性了!婚姻是件終身的事,是件必須重視的事,而且,友嵐論人品、才華,以及待你的一片心,實在是無話可說,你有什麼理由提離婚!」

  「媽!」宛露坦白而無助的說:「我當初也想做個好妻子,也想和友嵐廝守一生,我發誓,走上結婚禮壇那一剎那,我是很虔誠的。可是,孟樵一出現,什麼都瓦解了,所有的決心、理智,統統瓦解了。我只知道一件事,我要和孟樵在一起!」

  「你——」段太太又急又氣又無可奈何。「你別傻!宛露。嫁給孟樵,說不定你也會後悔,離了婚,你也會後悔!我絕不相信,孟樵做丈夫會比友嵐好!」

  「這不是好壞問題呀!」宛露苦惱的用手捧住了頭。「他是強盜,我愛他,他是土匪,我愛他,他是殺人犯,我也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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