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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你知道,今天世澈又到我辦公廳找我,調了十萬塊的頭寸,這一個月來,他前後已經調走三十幾萬了,他暗示羽裳用錢很凶,又說羽裳對他期望太高,希望她的『丈夫』和她的『父親』一樣有本領。於是,他暗中把那貿易公司的幾宗大生意都搶了過來,要自己私人成立一家貿易公司,那公司也怕他了,最近把他升任做經理,但他依然沒有滿足,到底成立了一個『世界貿易公司』,他就為這公司來調頭寸——」他抽了口煙,對楊太太笑了笑:「我知道我說了半天,你一定不瞭解是怎麼回事,總之一句話,他把原來他工作的那家公司給吃掉了!」楊太太張大眼睛望著他。

  「這樣說,世澈是自己在做老闆了?」她問。

  「不錯,他自己做了老闆,但是,生意是從老公司裡搶過來的,這是商業的細節,你也不必知道。只是,這樣做有些心狠手辣,年輕人要強是件好事,如果不顧商業道德就未免有損陰騭,做人必須給自己留個退步,我怕他們會太過分了!」

  「你的意思是——」楊太太猶豫的說:「你認為世澈因為要滿足羽裳的野心,不得不心狠手辣的去做些不擇手段的事?」

  「我想是的。」楊承斌抽著煙,注視著煙蒂上那點火光。「咱們的女兒,咱們也瞭解,她一直要強好勝,處處不讓人的。少年夫妻,新婚燕爾,難免又恩愛,那世澈百般要討太太歡喜,就不免做出些過分的事來!」

  「這個——」楊太太有些不安和焦躁。「我覺得不對!事情可能不像你所想的。」

  「為什麼?」

  「羽裳對商業上的事可以說一竅不通——」

  「她不必通,她只要逼得世澈去做就行了!」

  「那麼,你認為也是羽裳叫世澈來調款的嗎?」

  「那倒不是,世澈坦白說,他是瞞著羽裳的,他除了跟我借,沒有其他的辦法。我也不能眼看著我的女兒和女婿負債,是不是?說出去連我的臉都丟了。」

  「那麼,你覺得羽裳——」

  「太要強了!」楊承斌熄滅了煙蒂。「你必須勸勸她,世澈已是個肯上進的孩子了,別逼得他做出不顧商業道義的事來。」

  「我只怕羽裳知都不知道這些事呢!」楊太太煩惱的輕喊:「那孩子自從婚後,已經變了一個人了,別說要強,她連門都懶得出,還要什麼強!我只怕這中間有些別的問題,世澈那孩子一向比較深沉,我甚至不知道他們夫婦間是不是真的要好,我上次隱約聽到有人說,世澈近來經常出入酒家舞廳——」

  「啊哈!」楊承斌笑了起來:「誰的耳報神又那麼快,這些話居然傳到你耳朵裡去了。我告訴你,太太,你別婦人家見識了,幹他們貿易商那一行的,沒有人不去酒家和舞廳的。前一陣子,世澈自己還對我說,每晚要去酒家應酬,使他煩得要死,每天如坐針氈,歸心如箭,又直說擔心羽裳一人在家煩悶——人家世澈並沒有隱瞞去酒家的事實,你反而要多心了。我說,你實在是寵女兒寵得不象話了!她現在已經結婚成家,你這個做母親的,就該教教她做妻子的道理!」

  「她做了我二十一年的女兒,我連做女兒的道理都沒教會她呢!」楊太太懊惱的說:「看樣子,你們男人一條陣線,都是我們做女人的不好!我沒教好女兒,她沒做好妻子——」

  「哎呀,」楊承斌打斷了太太的話:「你這是怎麼了?和你討論孩子們的事,你反而動了肝火!」

  「我不是動了肝火,」楊太太失笑了。「只怕你冤枉了羽裳!」

  「她那刁鑽古怪的脾氣,你還有不知道的嗎?幸好世澈脾氣好,要不然——」楊承斌的話還沒說完,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門鈴聲,打斷了他們夫婦的對話,楊承斌詫異的說:「是誰?這麼晚了,現在幾點鐘了?」

  楊太太看看表。「十點半了。」

  「十點半還會有客人?」楊承斌詫異的看著門口。秀枝已趕著去開了大門,立即,像旋風一般,客廳的門被推開了,捲進了兩個人來,卻正是歐世澈和楊羽裳!

  夫婦二人面面相覷,真是說到曹操,曹操就到!再看這小夫妻兩個,歐世澈是面孔雪白,滿面怒色,一反他素日笑嘻嘻的常態。那楊羽裳卻眼淚汪汪,神情蕭索,也大非昔日的飛揚跋扈可比。楊太太呆了,說:「怎麼了?你們兩個吵架了嗎?」

  「爸爸,媽,」歐世澈搶先叫,他自從和羽裳結婚以後,就改口叫楊氏夫婦做爸爸媽媽了。「我把羽裳帶到你們面前來,請你們二老作個主!」

  「到底是怎麼回事?」楊太太急急的說:「羽裳,你又闖了什麼禍了?」楊羽裳含淚站著,只是不語。

  「我來說吧!」歐世澈說:「今天一整天,羽裳都不在家,我打了十幾個電話回去,她反正不在家,去了什麼地方,我也不追問。晚上我推掉了應酬,回來想跟她出去玩玩,但是她還是不在家,也沒電話交代一聲,我等她吃飯等到八點多,這位小姑奶奶回來了,進門才兩分鐘,就對我提出來,你們猜她要做什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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