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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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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我們這個主人──」她愣愣的說:「和他的妻子。他怎能和這樣一個已無任何感情思想和意識的人生活在一起?」 「別想了,」我說:「他似乎生活得很滿足,他保護並照顧她,就是他的快樂。」 「我想──」浣雲慢吞吞的說:「他是個偉大的人!而且,他不是個普通的人──他有學問、思想、和深度。我不明白他為什麼會住在深山裡。」 「為了他的妻子,」我說:「山上的空氣對她相宜。」 吹滅了燭光,我們躺在床上。瞪視著黑暗的屋頂,聽著夜色裡的松濤和泉聲,我有很久沒有睡著,雖然倦意遍佈四肢,睡意卻瞭然無存。我聽到外間屋裡有一陣折騰,接著,燭光也滅了,顯然,我們的男女主人和兩位男伴都已入睡。 過了許久,浣雲幽幽的說:「潤秋,什麼是真正的愛情?」 原來她也沒有睡著!我沉思,搖了搖頭,有些迷惑。 「我不知道。」我說。 「像你和宗淇嗎?」她說:「你們在相愛,是不是?我羨慕你們!而我,說真的,我很喜歡紹聖,但我無法漠視他的缺點。」 「人都是有缺點的,」我說,不安的翻了個身。「別羨慕別人,每個人都有你看不到的苦惱,我和宗淇也有我們的矛盾。」嘆了口氣,我說:「別談了,睡吧!明天還有的是山路要走呢!」 我們不再出聲。窗外起風了,小屋在風中震撼,窗櫺格格有聲。夜涼如水,裹緊了毛毯,我聽到外間屋裡,我們男主人的鼾聲如雷。一會兒,鼾聲停了,一陣椅子的響動,他在翻身。接著,是陣模糊不清的囈語,喃喃的夾雜著幾聲能辨識的低喚:「雅泉──雅泉──雅泉──」 囈語停止,鼾聲又起了。我闔上眼睛,睡意慢慢爬上了我的眼角,我不再去管那風聲、泉聲、和囈語聲,我睡著了。 一夜雨聲喧囂,如萬馬奔騰,山谷在風雨中呼號震動,小屋如同飄搖在大海中的一葉扁舟,掙扎搖撼。我數度為風雨所驚醒,又數度昏昏沉沉的再入睡鄉。外間的人無所動,大概這種山中風雨對我們的主人而言,已司空見慣。小屋看來簡陋不堪,在雨中卻表現了堅韌的個性,沒有漏雨,也沒有破損,我迷迷糊糊的醒來,立即就放放心心的睡去。 雨,是何時停止的?我不知道。只知道當我醒來時,已經滿屋明亮,浣雲的一隻腿壓在我的身上,懷中抱著個枕頭睡得正香。我輕輕的移開了她的腿,翻身下床,走到窗子旁邊,推開了那兩扇木窗。立即,明亮的陽光閃了我的眼睛,一山蒼翠,在陽光下炫耀出各式各樣的綠。經過一夜雨的洗滌,山谷中綠得分外清亮,所有的樹葉小草都反射著綠光。我閉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吸進了滿胸腔的陽光,滿胸腔的綠。 浣雲在床上翻身、轉動、打哈欠。接著,像彈簧般跳了起來。「怎麼?潤秋?天亮了?」 「豈止亮了?」我說:「太陽都好高好高了!」 她跑到窗口來,大大的喘了口氣。 「好美好美!」她叫。又轉頭望著我,問:「昨天夜裡怎麼了?一夜吵吵鬧鬧的全是聲音。」 「雨。」我說:「你睡得真死,那麼大的雨都不知道。」 「雨?」她挑挑眉,「山谷裡找不出雨的痕跡嘛!」整整衣服,她說:「我們該出去了吧?別讓主人笑話我們的遲起。今天還要趕去和小朱他們會合呢,他們一定以為我們失蹤了。」 拉開房門,我們走到外間屋裡,一室靜悄悄的陽光,窗子大開著。我們的女主人清清爽爽的坐在椅子裡,頭髮梳過了,整齊的垂在腦後。肩上披著件毛衣,下半身蓋著床毛毯,那隻名叫威利的狗,像個守護神般躺在她的腳前,疑惑的望著我們。桌上,放著好幾杯乳汁,還有一鍋食物。杯子下壓著一張紙條。整個屋子內,沒有男主人的蹤跡。 我走到桌子前面,拿起那張紙條,上面寫著幾行龍飛鳳舞的字: 「你們今天走不成了,木橋已被激流沖毀,只有等水退後涉水過去。杯中是羊乳,鍋裡是紅薯,山中早餐,只得草草如此。餐後請任意在山中走走,或陪伴我妻。我去打獵,中午即返。 老王於清晨」 我抬起頭來,看著浣雲。 「什麼事?」她問。 「我們陷在這山谷裡了,」我說,把紙條遞給她。「橋被水沖毀了。」 我走到廚房門口,奇怪著我們那兩位男伴在何處?推開廚房的門,我看到屋子的一隅,堆滿了稻草,而我們那兩位英雄,正七零八落的深陷在稻草堆裡,兀自酣睡未醒。 「嗨!這兩條懶蟲!」 浣雲也跑到廚房門口來,用手叉著腰喊:「居然還在睡哩!叫醒他們,大家商量商量怎麼辦?」 「還能有什麼辦法?」我說:「現在只有等待──這真是一次奇異的旅行!」 五 早餐之後,我們四個人到溪邊去憑弔了一下沖毀的小木橋。一夜豪雨,使一條窄窄的小溪突然變成了濁流奔瀉的大河,那條脆弱的小橋,支柱已經折斷,木板只有小部分還掛在橋上,大部分已隨波而去。看到這樣的水勢,絕不敢相信這就是昨夜那條淺淺的小清流。我們幾個面面相覷,都知道今天想離開這兒,是絕不可能了。浣雲瞪了紹聖一眼,說: 「好吧,都是你帶路,帶成了這種局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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