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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怎麼,害怕了?害怕就別去,要去就得帶這麼多,少一樣都不行!」

  「不,不是害怕!」杜嘉文急忙申辯:「只是這麼多東西,怎麼弄上山去呢?」

  「背呀!」紀遠說:「我去準備幾個大背袋,一人背一個,獵槍、子彈、睡袋、帳篷這些我去借,其他的東西你去準備,吃的東西當然越多越好,爬山之後都是胃口大開的!衣服得多帶,山上其冷無比──」

  「我看,」杜嘉文愁眉苦臉的說:「小姐們能把自己背上山就不錯了,你再叫她們背東西,她們不連人帶東西都滾到山溝裡去才怪!」

  紀遠嘴角上那個嘲弄的微笑又浮了上來,靠在窗臺上,他一面播弄著手裡的音樂匣,一面用一種近乎欣賞的眼光,望著杜嘉文那副傷腦筋的樣子。

  「還有一個辦法,」他慢吞吞的說:「假如你們要玩得貴族化一點,自己不想背東西的話,我們可以花點錢,僱幾個山胞背東西,他們還可以做我們的嚮導,幫我們開路!」

  「對呀!」杜嘉文跳了起來:「可以僱山胞,這不就解決了!你不早說!那麼,多帶點東西也沒關係了!好吧,我們就這樣決定,元旦一清早出發,你去借你那一份,我準備我的。」

  「就這樣吧!」紀遠點點頭。「你還得借一輛車子,把人和東西帶到烏來,才能僱山胞。」

  「車子!」杜嘉文說:「那沒問題!充其量去租一輛旅行車!」

  「金錢萬能!」紀遠輕聲說,微笑著把音樂匣放回茶几上。

  「你說什麼?」杜嘉文沒聽清楚。

  「沒什麼,」紀遠說:「你吃過早飯沒有?沒吃的話和我一起吃,我的伙食是包給房東老太太的,不過多你這一餐也沒關係。」

  「我吃過了,你去吃飯吧,我也要走了。你的房東老太太好像對你挺好的!」

  「就有一點不好,」紀遠笑著說:「常常要強迫的幫我整理房間,還有一點也不好,每次有女孩子來找我的時候,她就要在背後品頭論足,討論別人是不是個賢妻良母型,能不能娶來做太太。」

  杜嘉文笑了。站起身來說:

  「好了,我就和你講定了,元旦一早出發。我現在還要到湘怡那兒去一下,幫可欣送封信去。」他走到玄關去穿鞋子,又站定了說:「喂,紀遠,你覺得湘怡那個女孩子怎麼樣?」

  「還不錯嘛,白白淨淨的。幹什麼?」

  「介紹給你呀!」

  紀遠大笑,說:「算了吧,你還不如把妹妹介紹給我呢!」

  「嘉齡?」杜嘉文驚奇的說:「你真喜歡她?」

  紀遠又笑了,拍拍杜嘉文的肩膀說:

  「別開玩笑了,嘉文,難道你還不瞭解我?我從不對女孩子認真的。」

  杜嘉文望著紀遠,搖了搖頭。

  「你實在是個怪人,紀遠。但是,我不相信你能永遠不動心。」

  「動心?」紀遠聳了聳肩:「我想我是經常在動心的。」

  「我所說的是真正的傾心,一種驚心動魄的戀愛,使你能放棄一切的那種戀愛──」

  「像小說裡常寫的,一種置生死於不顧的那種戀愛!」紀遠接下去說。

  「對了!」

  「或者,會有那麼一天,」紀遠似笑非笑的說:「但是,對象會是誰呢?」

  對象會是誰呢?真的,這不是個簡單的問題,杜嘉文望著紀遠那張滿不在乎的臉,暗中又搖了搖頭。這個人!你永遠無法解釋也無法看透他,甚至你無法斷定他是個多情的人抑或鐵石心腸的人。

  「或者,會有那麼一天!」不過,誰能征服這個人群跨出了房門,他回過頭來,對站在門口的紀遠揮了揮手。紀遠挺立在那兒,高大的身形,像一尊堅固的鐵塔。

  杜嘉文開始向湘怡的家裡走去。

  這兒是××處的員工宿舍,一個低窪而潮濕的地區,用竹籬笆圍成個大雜院,裡面是幢零亂的日式建築,擠著二、三十戶人家。走廊七彎八拐,每戶人家用紙門隔著,孩子們常把紙門打穿,於是這家可以一眼看到另一家。湘怡每當有客人來看她的時候,總會覺得由衷的不安,讓客人穿過泥濘的院子,又要在別人家門口七繞八繞的繞到她住的地方,每家的主婦和孩子們都好奇的盯著看,好不容易找到了她的居所,又得容忍她嫂嫂的盤詰和注視。因此,當杜嘉文告辭之後,她不由自主的長長的透了口氣。

  打開可欣給她的信,不過是問她怎麼一天沒上學,叮囑她一定要參加他們的打獵大計畫,任何理由都「不可以」「不參加」。放下信,她不禁發起呆來。上大學已經被嫂嫂冷嘲熱諷夠了,又要去打獵,嫂嫂更不知道要怎麼說呢!縮在那間四席半大的小房間裡,坐在床沿上,她用手托著腮,愣愣的望著書桌上的一盞小檯燈。

  紙門嘩的被拉開了,嫂嫂李氏抱著最小的侄兒小寶站在門口,對她上上下下的望著,她慌忙把托著腮的手放下來,坐正了身子,訕訕的笑笑,說:

  「嫂嫂,有事嗎?」

  「沒有事不能看看你,是嗎?」李氏歪著頭問,拍著孩子的背脊。

  「剛剛來看你的那個男孩子是你的同學嗎?」

  「不,那是臺大的。」她喃喃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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