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裘夢 > 寵妻入骨 | 上頁 下頁
三十三


  過完正月,二月二龍抬頭那天沈琪瑄帶著自己那個莫名其妙多出來的「家中老僕」駕著一輛青幔馬車離開了那處鎮子。

  她倒是不想要這個家中老僕,奈何對方太過熱情執著,她就只能隨波逐流了。

  走江湖,討生活,大不易!

  老者說自己姓張,沈琪瑄當時馬上心領神會對方是張三李四王二麻子大軍中的一員。

  誰知,對方出乎她意外之外的還有補充:姓張,名勝,江湖散人,了結了一段江湖舊怨,然後碰到了她,於是便生出退隱江湖之念。

  她信他個鬼!

  不過,無論他是個什麼來歷,她無所謂就是了。

  馬車緩緩行走,並不著急趕路,趁著今天太陽好,無風、暖和,沈琪瑄便從車廂裡鑽出來,與張勝一起坐在了車轅上。

  張勝看了她一眼,繼續駕車,偶爾揮一下手中的馬鞭。

  他一個老江湖,終日打雁卻被雁啄了眼,一開始竟然沒能認出自家少爺是位易釵而弁的姑娘!

  恥辱啊!傳到江湖上都要笑掉人的大牙,好在他退出江湖了。

  不過仔細想想,十四、五歲的年紀,最是雌雄難辨的時候,他家這位假公子又沒什麼破綻,實在也怪他不得。

  而看她行走坐臥,舉手投足肯定是出身豪富之家,一看就是被人服侍慣的,但沒人在身邊,卻好像也能將自己照顧好,頗有些怪異之處。

  說她養在深閨吧,偏不缺眼界,挺令人費解的。

  沈琪瑄依舊是一身儒衫,眉目俊逸,風姿卓然,意態閒適地靠坐在一邊,舉目遠眺千山回綠的景色。

  張勝瞧著忍不住在心中歎了口氣,這易釵而弁的假少爺不知會招惹幾許情思啊。

  君子如玉,少年芝蘭,尋常人家養不出這通身的氣派,言談之間透著學識不淺,估計還得是世代書香門第。

  那麼就又來了,一介閨中弱女為何孤身犯險在外,身邊連一個僕從都沒有?

  明顯他們都有自己的故事,有緣江湖相遇,便只問前路,休言往事。

  在這一點上兩個人很有默契,彼此心照不宣。

  「少爺真的沒有想去的地方?」張勝不死心又問了一句。

  「我其實對外面的山河並沒有多少好奇,左不過三餐四季虛度光陰罷了。」這確是她的心裡話,宅久了,就不願意挪窩,人之惰性嘛。

  「大好河山還是值得看上一看的。」張勝如此勸說。

  「嗯。」沈琪瑄點頭,眯著眼享受陽光,很沒有誠意地說:「所以我在負笈遊學啊。」

  張勝險些翻白眼,你要是個帶把的,我說不得就真信你是被家中長輩趕出來行萬里路的書呆子了,可你偏偏是一個嬌滴滴、弱不禁風的美貌小姑娘,所以這話很假,一聽就知道是隨口胡藹應付他的。

  隨著天氣轉暖,如今官道上也是人來車往的,並不會讓人覺得旅途孤單。

  遠遠看到迎面有車馬行來,沈琪瑄不想回車廂,便扭身從車裡拿了頂斗笠出來,直接扣到了自己頭上。

  見狀,想了想,張勝還是忍不住說:「少爺,是不是過了?」

  「你家少爺長得這麼玉樹臨風,俊美無儔的,不得小心再小心?要知道,這世上情債可是最難還的,桃花劫堪比渡天劫。」

  張勝語噎,話說得這麼不要臉,還是個姑娘嗎?

  所以說,他一開始沒有認出她的性別,那真不是他老眼昏花,實在是事出有因。

  「少爺,是逃婚嗎?」張勝冷不防地問了一句。

  沈琪瑄嗤笑一聲,「張叔,你格局小了啊。」

  張勝不確定地問:「意思還能再往大了猜。」

  「張叔你這就沒什麼意思啊。」

  「明白。」張勝閉上了嘴,過界了嘛……不過,他是真對少爺有些好奇,但他家少爺好像是對他真不好奇,小小年紀,真是一點兒都沒有鮮活氣。

  張勝扮演愛八卦的老僕,「嘿,少爺,快看,那車裡的姑娘真水靈。」

  沈琪瑄順著指示望過去,果然就看到馬車裡靠在車窗邊欣賞沿途風景的少女,確實長得挺漂亮的。

  但是……

  沈琪瑄一副訓誡的語氣,「張叔,好歹是上了年紀的人了,說話別這麼流裡流氣的,顯得你老不正經。」

  兩輛馬車交會,車裡的少女似是聽到了少年那清冽的聲音,掩唇低笑。

  張勝忍不住語重心長地說:「少爺,整天看書是看不出個少夫人的。」

  沈琪瑄卻是豪氣干雲地說:「好男兒志在四方,豈可為兒女情長所累。」

  張勝再次無言以對,是他輸了,他家少爺就不是個能以常理來看的人,說話做事特別的出人意料。

  退出江湖後能跟在這麼一位性格另類的少爺身邊,感覺還挺不錯,他們這多少也算是老少相得了。

  隨著日頭越來越高,飯點也就越來越近了。

  官道旁的官驛不遠處就有處茶寮,是過往行人百姓臨時落腳祭五臟廟打尖的地方,張勝便將馬車停在了這處茶寮外。

  主僕兩個坐在了外面的一張桌子上,隨便點了幾個小菜,配上一壺小酒。

  當然,酒是張勝自己喝的。

  自家少爺已經隨心所欲得不行了,喝酒這事就千萬別再沾染了,真不能混成個風流少年任俠江湖行。

  畢竟是個姑娘家,將來總歸還是要嫁人的,不能一點兒給人打聽的餘地都沒有。

  茶寮的廚子手快,沒多久工夫,他們要的三菜一湯就上桌了。

  蔥炒肉片,香椿雞蛋,外加一盤清炒齊菜,還有一盆簡單的蛋花湯,上面飄著些翠綠的香菜碎。

  這個時節的新鮮時疏尚且不多,多是些田間野菜,廚子手藝好了,做得也別有風味。桌上就主僕兩個,也不講究什麼,便一起吃。

  沈琪瑄儘管一直努力來著,但吃得仍然不多,飯桌上的主力軍一直是張勝這個老當益壯的家中老僕。

  茶寮離著官道近,故而一旦道上的往來車馬疾駛,難免會有灰塵落碗的事發生,不過一般而言大家都會注意,畢竟做這種惹人厭煩之事,說不定哪天就會碰上一個大鐵板。

  沈琪瑄放下碗筷的時候,正有一隊車馬從遠處駛來,速度很快,揚塵無數。

  到得近前,就能看清這是一個大車隊,看模樣似是攜帶家眷返京的官員。

  這群人接近茶寮也沒有放慢速度,故而一時之間煙塵撲面,很多坐在茶寮外的打尖行人碗中都不免落了灰,不少人開口低罵出了聲。

  沈琪瑄皺了皺眉。

  張勝用袖子揮了揮浮塵,不在意地笑言,「不打緊不打緊,乾糧掉地上沾了土也不是沒有吃過。」

  那隊車馬在官驛前漸漸停了下來,車隊逶邐了好大一段距離。

  是真正的大戶人家啊,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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