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裘夢 > 寵妻入骨 | 上頁 下頁
三十四


  張勝瞄了一眼自家少爺,果然面無表情,是種看浮雲般的淡漠眼神。

  有一輛馬車離茶寮就十幾步的距離,一個婦人被一個小丫鬟扶下馬車,隨後又有三個小丫鬟從車裡跳下來。

  那婦人身材胖碩,頭上金釵銀簪的,一抬手,指間腕間明閃閃的,是個財不怕露白的,顯得很有幾分暴發戶的意思,卻絕對沒有她自以為的雍容富貴態。

  「到了姑娘跟前都小心伺候著。」

  婦人一邊說一邊領著身邊的四個丫鬟往前面走,到了算是車隊居中的那輛馬車,那輛車看著規格便要高級幾分,此時有丫鬟從車上跳下,車夫又擺了下馬凳恭候車裡的人下車。

  似曾相識的畫面啊,沈琪瑄心中不免生出幾分唏噓。

  但等車裡的人出來,又換了一個原因讓她心中感慨——

  玉指纖纖嫩如筍,烏鬟鴉鬢神仙顏,就算同樣身為女子,沈琪瑄也覺得自己眼前為之一亮,倍覺驚豔。

  真是位天生麗質、明豔動人的女子,這姑娘要是隨家人入京,京都美人榜立刻得重新排名。

  抬頭望天,太陽明晃晃的,看久了眼疼,沈琪瑄於是淡然地收回目光,又去看遠處原野的風景。

  四下有不少竊竊私語聲響起,美人嘛,天生就是話題,但如果換成沈琪瑄自己,她下車前肯定就會老實往自己頭上扣上一頂帷帽。

  太過光芒萬丈的美麗,有時傷人亦傷己。

  迎著周遭人群明晃晃的眼神,那位姿容絕麗的少女盈盈秋目落在了茶寮外側身而坐眺望遠處山野的書生身上。

  美姿儀,好容貌,若是生在王侯勳貴之家,便是那玉郎公子風流種。

  鐘婉兒心裡歎了口氣,貧富有距,門戶有別,否則這樣的少年郎何嘗不是一個好歸宿。

  一想到自己入京要面臨的事情,她心中就有萬般的苦楚。

  重活一世,她真的不想再重複前世的經歷,不管那個男人如何愛慕她,終究是個可怕的瘋子,只知道終日將她拘在身邊做那羞人的事,絲毫不容她拒絕。

  她跑過,鬧過,可終究還是只能被困在那人身邊,最後竟然還跟他圓滿結局了!

  重生醒來後,鐘婉兒回顧上輩子的人生,覺得自己就是個腦子有病的,才會愛上那個男人,而在她知道自己所在的世界不過是一本書後,就更覺得寫書的那個人才是真正有病的。

  那麼一個不懂得尊重女人的男人,有什麼值得託付終身的,她是被他蹂蹣得腦子壞了才自欺欺人覺得自己是愛上那個人了吧。

  一本書,滿篇的不堪入目,處處都是魚水之歡,無論怎樣的開頭,最終都會變成顛鸞倒鳳……鐘婉兒只要一回想書中的內容,便不由心肝顫,頭皮發麻。

  她是男人行走的春藥,只消碰上便是一場無法控制的男歡女愛,那分明就是一本極致的豔情話本。

  不是沒想過早早定下婚約,可惜因為長得太好,家人待價而沽,根本不允許有其他意外發生。

  她坐困愁城!

  如果非要選一個男人託付,皇城裡那個權力最大的才是最好的,而且還可以為家中謀個長久福蔭。

  或許上一輩子入京父親便是奔著送她入宮去的,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她先被一個可怕的男人看上了,破了身子,最後幾經波折還是跟他糾纏不休。

  鐘婉兒抬頭看天,太陽好大,可心好涼。

  張勝終於將桌上的飯菜一掃而空,手一抹嘴,說:「少爺,咱們走吧。」

  沈琪瑄直接起身朝自家馬車走去,張勝在後面付了飯錢,然後大步跟上。

  這次,沈琪瑄沒有再坐在車轅上,而是直接進了車廂。

  那位女子看她的時間有點兒久,她可不想惹來一樁無謂的桃花債。

  張勝一臉看好戲的笑,故意慢悠悠地解韁攆馬,果然見那位姑娘又忍不住朝他們這邊看過來。

  張勝的動作有些過於慢了,然後引來了那戶人家護衛的持刀相向。

  「諸位這是何意?」張勝一臉惶恐。

  「趕緊滾,什麼樣的破落戶也敢觀覦我家姑娘的美色。」

  張勝大開眼界,見過不要臉的,真沒見過這樣不要臉的,明明就是他們姑娘一直在看他家少爺,好一番顛倒黑白,不分是非的說辭啊,佩服!

  馬車內傳出一道清冽的聲音,「是非公道,自有天知,先聲奪人,未必占理。」

  不少圍觀路人都不免心生同感,這戶官家著實是有些不講理了。

  再說了,你要是不想別人看到你家姑娘,讓她戴頂帷帽很難嗎?

  既然允許大家看,大家看看而已,又怎麼了?

  更何況不是人家少年郎盯住你家姑娘不放,事實是反過來的嘛,而且人家都已經避而要走了,怎麼還這麼蠻不講理?

  護衛惱羞成怒,「我們與你好好說話,你就好好聽,再要嘰嘰歪歪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話音未落,那幾個腰佩長刀攔路放話的護衛便被一條馬鞭攔腰橫掃,有一個算一個,悉數倒地。

  張勝若無其事地甩著手裡的馬鞭,一臉的和善,「對不住,手滑,手滑。」

  四下一時靜默。

  這叫什麼?這就叫不小心踢到了大鐵板!

  車裡傳出一聲歎息,似乎有些無奈,「張叔,還不走?」

  張勝馬上一臉恭敬,「是,少爺,老奴這就駕車離開。」他跳上車轅,朝那幾個從地上爬起來的護衛笑道:「行走江湖,要有禮貌,否則很容易被人打死的。」

  隨著一聲輕叱,拉著青幔車廂的馬撒開四蹄奔跑起來。

  目送馬車離開的人作何感想,沈琪瑄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差點兒就因為家中老僕毫無預警就出發的舉動顛得七葷八素的。

  她抓著車窗艱難地穩住了身形,不由破口大駡,「臭老頭,策馬狂奔前就不能打個招呼嗎?我差點兒直接摔出去,還能不能好好當主僕了?不行的話咱們就直接拆夥,各奔前程去。」

  若是真從疾奔的馬車上摔出去,估計怎麼都得半殘廢吧,就她如今這破身體,都有可能直接報廢。

  車外傳來張勝不甚有誠意地道歉,「不好意思啊,少爺,怪我,怪我一時忘形,忘了少爺您紙片似的柔弱,不壓秤。」

  「滾!」

  「談,好的。」

  伴隨回應的是淩空的甩鞭聲,真是極其沒有誠意的了,讓沈琪瑄一肚子氣。

  與那處官驛拉開一段不短的距離後,馬車的速度漸漸平緩了下來,最終恢復到平素的慢吞吞,猶如老牛拉破車。

  沈琪瑄又一次坐到了車外,臉色有些蒼白。

  張勝瞅了她一眼,「少爺,你這身子骨是真差啊。」

  「那是,我這可是千嬌百寵出來的矜貴身子。」沈琪瑄隨口附和著。

  「少爺,說真的……」

  「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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