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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太妃久居深宮,女子的心思早已摸得熟透。

  元狩並不否認應天禹秀雅的筆跡確實令他很心動,雖然花箋上的文句只是漠然直述她的需求,但是讀過詩書,對詩文有根柢的女子,心思必然比無才的女子更多情善感。

  「皇上,若再讓人久等,當心人家覺得皇上不滿意她。」太妃又再取笑。

  元狩輕輕一笑,低頭把玩著系於花箋上的那條五色絲帶。

  想起應天禹燦亮的眸心裡總是跳躍著勇敢倔強的火焰,光芒實在太過耀眼,但那是真正的她嗎?

  他很疑惑,那日在他掌心中不斷顫抖的人是誰?

  從花箋交由宮女帶往永夜宮以後,應天禹就好想反悔,好想沖出去把花箋搶回來,但是醜嬤嬤端坐在她身旁,讓她不敢妄動。

  「嬤嬤,咱們這麼做真的好嗎?元狩說不定以為我是個不知羞恥的花癡。」她不知不覺地把他的名字叫習慣了。

  「不會的,公主的字寫得那麼好,任誰看了都會驚歎。當年太皇太后就是以一手絕妙好字吸引了皇上的注意,一個女人除了美色以外還得有才氣,一根漂亮的木頭再漂亮也只是木頭,不會得寵太久的。但有才氣的女人就不同了,就算有一天失去了美色,也仍然會贏得皇上的敬重。」

  打從應天禹六歲開始,她就想盡辦法弄書來給她讀,勉強她練字,所以對她信心十足。

  「嬤嬤,我在乎的不是元狩喜不喜歡我的字,而是元狩看完信的內容後會不會對我反感?」這才是她最在意的。

  「怎麼會反感呢?皇上雖是天潢貴胄,九五至尊,除非他不愛女人,不然也只是男人而已。」醜嬤嬤笑著安慰。「皇上的後宮美女如雲,人人等著恩承雨露,今天這個宮,明日那個宮的,等皇上想到公主都不知道多久以後了,萬一皇上此時身邊還有個寵妃,那更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見上一面。咱們這麼做也只是提醒皇上,別忘記後宮裡還有公主呀!」

  應天禹煩悶地站起身,走到南窗下兩株芍藥花前陷入沉思,十指無意識地輕扯著衣帶。

  「公主,你是否害怕侍寢?」

  醜嬤嬤走到她身旁,看穿了她的緊張不安。

  應天禹點點頭。這種心情很奇妙,既不安又有些期待。

  「對元狩來說,我只是眾多侍寢嬪妃中的一個,但是對我來說,他卻將是我唯一的男人,嬤嬤,這真是不公平。」

  她咬了咬唇,看見一隻顏色斑斕的蝴蝶翩翩飛來,停在了芍藥花鮮紅色的花瓣上。

  那只蝴蝶就是元狩吧?而她只是他百花園中的一株芍藥花。

  「公主,不要想這些,史上千百個帝王,能找出幾個多情的?承歡、固寵才是最要緊的——」

  話音未落,一陣匆忙的腳步聲打斷了她。

  「敏妃娘娘!」宮婢氣喘吁吁地跑進來,神情十分緊張。「永夜宮傳話來,說皇上一個時辰後駕到,請娘娘即刻梳洗沐浴候駕!」

  應天禹的心口猛烈跳動起來。

  「公主,別傻站著,快呀!」

  醜嬤嬤欣喜地命宮婢們趕快替應天禹沐浴、更衣、梳妝,一面抓緊時間教導她如何面對侍寢之夜。

  「娘娘,皇上竟然親自到玄微宮來,而不是召娘娘到永夜宮去,皇上待娘娘真是特別。」

  宮婢一面梳理她黑亮的長髮,一面笑著說。

  應天禹的腦袋發昏,無暇思考這當中的差異。

  太陽緩緩落下西山,宮婢替應天禹輕點紅唇時,從玄微宮外傳來響亮的喊聲。

  「皇上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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