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淇奧 > 朝顏散流年 | 上頁 下頁 |
四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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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好的,一起合作的醫療項目也談得順利極了。」他笑著點頭,看著她長長頭髮挽成的髮髻,上面斜插的玉簪翠色欲滴,越發人如秋棠,朧煙似霧,單薄得像抹影子。 「你先回去吧,晚上再來接我。」她抬頭跟他說話。 「好。」他笑著,人卻沒有動。 她疑惑地看他,不安地動了一下,手裡抱著的花束的包裝紙便隨著發出「沙沙」的聲音來。 他突然朝前走了一步,將她連人帶花,一起牢牢地擁入了懷中。 「司駿?」她似是想推開他,他只好用了三分力氣。 聳在她耳邊低低開口:「秋笛。」 她停了下來,小聲地開口,語氣裡有自己都無法察覺的哀求:「司駿?」 他的一顆心一時輕飄飄飛升,一時重重砸下,只覺得每根神經都被什麼的粗糙的東西扯磨得生疼,只好將她擁得更緊。 她無法掙扎,他的擁抱激烈而灼熱,仿佛被壓抑得太久而一朝爆發的火山。 這樣喜歡,卻總是這樣痛…… 她淚流滿面,在他懷中無聲抽泣,只覺得整顆心糾結在一起,仿佛被看不見的刀刺得千瘡百孔,鮮血淋漓。 司駿察覺到她的身子在懷中顫抖,只好輕輕鬆開手去,卻看到她淚眼的樣子。 「對不起。」他只好拼命道歉,伸手幫她擦掉眼淚,「是我太孟浪了。」 不是因為他。 她搖頭,看著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仿佛有太多的委屈在這一刻全面爆發了一樣。 他幫她輕輕拍著背,心下默然。 「你……你先回去吧。」她低著頭從他身邊急急跑了過去,沒有直接進辦公室,反而去了二樓的洗手間。 她這個樣子若是進辦公室,說不定會被人以為是怎麼怎麼著了呢。 司駿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從自己面前消失,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 要怎麼樣,才可以徹底打開她的心呢? 不是全憑熱情就可以走近她,她心裡,一定是有著什麼而難以開口的,究竟要怎麼樣,才可以讓她專心的,只看他一個人呢? 他終於走下樓去。 牆壁上,他的影子被拽曳出奇怪的形狀,朦朧又暗淡。 洗手間裡,阮秋笛看著鏡子裡濕漉漉的自己出神。 鬢髮上被濺上了水,一顆顆細密輕薄的水珠附在發上,輕絨絨一片。 她皺眉,鏡子裡的人也跟著皺眉。 她撇嘴,鏡子裡的人也跟著撇嘴。 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 可是這樣的她,這一刻,她突然陌生到恐懼。 這不是她,不是她…… 她到底是誰? 她能抓住的,又是什麼? 鏡子裡光線一暗,有人走進了洗手間,她慌忙抹了一把臉後從鏡子前走開,把那花也給抱了起來。 百合香若有似無地充斥她渾身上下,她如在夢中,腳步遲疑。 走到門口的時候,她看到齊東陽正在說電話,修長手指抓著手機,斜依在牆壁上,唇角揚起,微微地笑,「說定了,我晚上去接你。」 語音輕快,面色溫柔,唇角弧度柔和,她立即明白過來。 他卻回頭看了她一眼,不知為何,從她身邊走過,徑直要下樓去。 擦肩而過。 她只隱約聽到,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她耳邊「嘩啦」一聲後摔得粉碎。 他卻突然停住了腳,驚詫地回頭看她一眼,然後才走了下去。 他也聽到了嗎? 下午五點後。 「阮姐,來應聘的人找不到咱們公司。」還沒一會兒,就有人叫了起來。 公司裡因為業務拓展的關係,最近要招聘一些新人上崗,所以她們這兩天也正在忙這個。 她抬頭看了她們一眼,發現再沒有人注意到她的眼睛,才稍稍放下心來,剛才那群丫頭紛紛打趣她問她是不是被感動得哭了,她只好搪塞過去。 「跟他們說清楚公司的地址了嗎?」她問那個同事。 「說清楚了,可是那人找不到,」同事歎了口氣,「難道咱們公司就這麼難找?」 她突然想到之前自己上班時的遭遇,輕輕微笑,站起了身來,「我下去看看好了。」 「求之不得,謝謝阮姐。」負責培訓的同事正在忙著找培訓資料。 「不客氣。」她笑了一下,直接就出了門下樓。 沒有什麼,只有她一個人走在下樓的方向,腳步聲輕輕迴響。 心裡空蕩蕩的,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被什麼掏空了似的,不過這樣也好,就好像有淚,卻不必擔心會因為淚太多會不情自禁地哭出來一樣,免得尷尬。 她多希望可以這樣一直走下去,一直走到什麼也不用考慮、什麼也不用面對的時候為止。 可惜她只能走到一樓,就不得不停住了腳。 腳下是冰涼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鑒人似的。 隔著一扇明亮的玻璃門,齊東陽正在抽煙。 煙霧嫋嫋,他的臉便模糊不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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