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 > 宰相的兩世妻 | 上頁 下頁
十一


  宮裡消息傳出,李溫恪立刻帶領一群大小官員進宮,這個時候最該呆在宮裡的尚書周觀奕,反而領著一隊人馬回到宰相府。

  他方進院子,采鴛馬上迎了出來。

  她的眼睛閃啊閃地,沖到宇文驥面前握住他的雙手,禁不住興奮地問:「事情成了,對不?」

  嚴肅的他對著她笑道:「沒錯,成了。」等過那麼多年,果然成事。

  采鴛高興太甚,也沒想到自己的行為合不合宜,直接奔進他懷裡圈住他的腰,在他懷間又哭又笑,「阿彌陀佛,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老天爺終於睜開眼睛,為咱們主持公道。」

  宇文驥抿唇,雖沒回抱她,卻也沒把她推開。是的,他們等這天,已經等得太久,她有權利放縱。

  但有件事采鴛說錯了,那不是老天爺有無開眼,而是有志者事竟成,可是剷除李溫恪只是第一步,接下來的路會更難、更辛苦,但是——銜起一抹殘忍笑意。

  他、不、怕!

  「你拿到聖旨了嗎?」采鴛離開他的胸口,抹去滿面淚濕。

  「拿到了,你帶著聖旨去找厲叔叔,讓他把相府的人聚合起來,相府裡有許多人必須殺,一個都不能漏掉。」他眉心微蹙,深幽的目光閃過殺意。

  「李溫恪呢,萬一他回來……」

  「他回不來,他前腳踩進皇宮,就會被逮捕。」他終算報了父仇,他的爹娘叔伯、兄姐弟妹們,終能一路好走。

  距離太遠,她聽不見阿觀和采鴛在說些什麼,只看見采鴛抱著他,狀似親密。

  李若予深深地,歎氣。

  走到這裡,她終算看清楚,她的努力無用,等待不過多此一舉,從頭到尾,阿觀對她只是利用,並無心同她結為夫妻,他和采鴛才是真正的牛郎織女,怎麼就讓厲叔叔唬弄了過去?

  是呀,她怎還能看不清楚?成親多時,他從未碰過她,除了新婚夜、做戲的一吻之外。這個婚姻對采鴛不公,對她也是冤枉,兩個女人的心,糟蹋在男人的前程志向上。

  豐功偉業?鬼話,不過是虛榮心作祟。

  她無能為力改變這一切,時至今日,她方瞭解,兩人之間存在的不是嫌隙而是鴻溝,該讓阿觀寫下休書,解脫采鴛也解脫彼此……阿觀已經得到他想要的,他早是皇帝看中的尚書郎,再也不必倚仗爹爹的勢力,只是……她能甘心嗎?

  可不甘心又如何?就算她有天大的能耐,他並不稀罕她的等待。

  不稀罕,多麼恰當的三個字。

  他從來都不稀罕她。

  她為他裁制的衣裳,他半件不穿;她為他準備三餐、宵夜,總是滿滿進屋、滿滿撤出;她為他練的舞曲他不屑看;她為他做的曲子,他不當知音。許是她不夠聰明,但她真的想不出來,身為一個妻子,還能為丈夫做什麼事?

  她猜過,他想要的,也許只有與她一起在父親面前扮演恩愛夫妻。

  每每爹爹問她,「若兒,你快樂嗎?」

  即便酸澀梗在喉間,她還是笑出一張羞澀臉,笑著道:「爹爹,我很快樂,謝謝你讓阿觀參與我的生命。」

  爹爹是疑心病重的人,若是演得不夠真誠,他會看出破綻,因此,即便痛恨與她親近,阿觀也不得不把戲做足,他隨身攜帶她縫製的香囊,爹爹一眼就能看出他玉珮上的結是她親手打的,於是他告訴爹爹,「心有千千結、結漓百餘年。」這句話讓爹爹得意地四處傳說。

  那日,她留字條給他,說是為他的生辰備了一桌宴席,邀他同慶。

  然而那日,她從午後等到夜深,菜換過兩次,酒溫過無數回……他沒出現。她等到灰心、等到放棄,離開那張坐了六個時辰的雕花木椅,走進園子裡。

  她看見一盞茶、幾碟點心,他與采鴛在園子裡同慶,舉杯邀明月,多美好的雅興,她沒有出面破壞氣氛,靜悄悄地退回房裡。

  可悲是吧,偏偏她還是無法放棄愛他!也是,喜歡了那麼多年,怎能說不愛就不愛?

  身為妻子,後頭又有爹爹的勢力,她可以不必這樣委屈的。可她怎麼捨得毀掉他,毀掉她愛了那麼多年的男人,於是她等,等他回心轉意,等他發現她對他,從來都是真心實意,沒有半分虛情假意。可是他那樣哪是回心轉意的跡象。

  很快,他會給她一紙休書吧?當他不必再倚仗爹爹之後。

  宇文驥把聖旨交給采鴛,回身,他發現在梅樹下駐足已久的纖細身影,考慮片刻,大步走到她跟前。

  她更美了,那些蛇血將她身上的寒毒祛淨,長年蒼白的她,變得嬌豔欲滴。

  但他仍然受不了她那雙澄澈清透、容不下任何污穢的眼睛,肮髒的李溫恪不該有這樣一個乾淨的女兒,這份乾淨原該屬於采鴛的,可是命運卻讓采鴛歷盡風霜,摧折了單純。

  每次想到這個,就讓他對她更形憤怒,即便理智上清楚,這一條算不到她頭上。

  他真心明白,她幫了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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