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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是。」小廝吐氣,去哪裡是小事,能活下來才是要事,他飛快跑出屋子,大喊,「別打了!二少爺讓別打了!」

  一旁江秀才饒富興致地看著陷入思緒的童小茱,這丫頭想讀書?這麼上進?如果她是男孩兒,童家大房日後肯定要飛黃騰達。「行!下工後到課堂找我。」

  「擊掌為誓,一言為定!」小茱抬起手,驕傲地揚起下巴。

  「你這是從哪兒學來的?」江秀才一笑,還是與她擊了掌。「快去廚房吧,中午別餓著我的學生。」

  江秀才與三姊妹分別離開。

  樹後,一名青年把這一幕盡收眼底。

  童小茱,是她啊……

  樹葉篩過陽光,一點一點落在少年絕美的臉上,他斜靠著樹幹,臉上帶著痞痞的笑容,稚氣的臉龐卻有著不協調的成熟眸光。

  原來聰明是她的本事之一,看來是他誤會她了。

  「梓燁,你怎麼在這裡?」

  江秀才的兒子江啟塵遠遠看見他,笑著朝他走來。

  「沒事,經過而已。」梓燁站直身,把叼在嘴裡的草拿下,滿臉斯文笑意。

  「爹說今年童試你也要下場?」

  「對。」

  「你早該下場了,爹說過依你的能耐,別說秀才,就是舉子也沒問題。」

  江啟塵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楊梓燁要紆尊降貴,跟他們這些布衣子弟窩在小私塾裡念書?他的兄長楊梓軒可是聘請名儒大師在府裡教導的。

  梓燁一哂,他尊敬江秀才卻不喜歡江啟塵,他的心眼太多,攀高的心思太重,私塾裡有三十幾個同窗,他為何獨獨對自己熱絡?不就因為他有個四品大員的爹和三品致仕的祖父。

  即使清楚江啟塵將會考上狀元、成為柳州的風雲人物,但他對這樣的人依舊看不上眼,更不屑與之攀交,只不過……他已經不是那個楞頭青,演戲這種事,他熟門熟路。

  「是師傅謬贊了,依我看,江兄比我更有勝算。」楊梓燁拱手相贊。

  聽見梓燁這般褒獎自己,江啟塵樂了,一手搭上他的肩膀,說道:「走吧,上課了。」

  這次地震,銀柳村不是最嚴重的,聽說有的村子房屋全倒,幸好這次地震在大白天,要是在深夜,恐怕死傷無數。

  陳叔是專門替人蓋房子的,陳奶奶過世,照理說他至少得辦完七七四十九天的喪事才能上工,但銀柳村有十幾戶人家房屋全倒或半倒,大家都央求他快點開工,否則沒得吃事小,頭頂沒有一片瓦,颳風下雨可怎麼辦才好?

  在裡正的協調下,陳叔讓妻子主辦喪事,村民們感激陳叔願意在這時候挺身,大夥兒有空就到陳家幫忙,因此雖然陳叔、大狗子不在家,陳奶奶的喪事卻不冷清。

  二房分到的房子左右各有兩間,一間廳、三間屋,這回右邊兩間倒塌,把大廳收拾收拾,一家五口分兩間,雖然擠了點,卻也可以過日子。

  比較起來,童家大房慘得多,清理乾淨後,一家子只能躺在搖搖晃晃的木床上,燒一把驅蚊草,看著天上繁星入睡。

  最不可思議的是,兩邊房子都倒了,唯獨中間那堵牆還穩穩的立著,這是不是代表連老天爺都贊成兩家斷得乾乾淨淨?

  「對不住,是爹沒出息,得讓你們等上好些日子才有屋子可住。」童興也擔心颳風下雨啊!

  在銀柳樹,童家二房屬於中上家庭,而童家大房是赤貧級,不公平的分家法,讓童興拼死拼活只能拼到一個溫飽。

  「我倒覺得挺好的,如果不是這樣,怎麼有機會看著星星睡覺?」小柔安慰爹爹。

  「爹,星星在對我們眨眼睛呢,它肯定在告訴我們苦日子已經熬到頭,好運就要降臨。」小瑜說。

  看著懂事的女兒,張氏滿臉笑意,這才叫做一家人,哪像隔壁的,成天吵個不停,嫌日子還不夠苦嗎?她悄悄握住丈夫的手,側過頭對他一笑。

  「如果爹有存錢,就能讓陳叔先幫咱們蓋屋。」童興道。

  村人都是這樣的,有錢的先蓋,不像他們,非得等賑銀下來才能動工。他打聽過了,再快也得等兩個月,這段時間孩子們得跟著一受苦。

  「急什麼呢?裡正爺爺很努力,他集合村裡上下一起幫著陳叔,就算咱們是最後一家,十幾間屋子全蓋起來,也就一個多月,礙不了事的。」小茱說。

  「是啊,大狗子哥哥說啦,等幫別人蓋完,就算賑銀沒下來,他和陳叔不會計較,也會幫咱們的。」小柔早跟和大狗子哥哥套好交情了。

  「別人的屋子都是早趕晚趕、匆匆蓋起來,結不結實還有得說呢,能留到最後面才好呢,咱們慢慢蓋,房子是要長久居住的,自然是越牢固越好。」小瑜安慰爹爹。

  小茱笑彎眉毛,原來還非得穿越到這戶人家裡才對,一家子全和她一樣,都是樂觀型,樂觀會讓再辛苦的事都變得輕鬆。

  「娘,有件事我窩在心裡偷樂著呢!」小茱盤腿坐了起來。

  「什麼事?」眾人異口同聲問道。

  小瑜、小柔也跟著坐起。

  「我聽裡正爺爺說,屋子全倒或半倒的人家,朝廷是按人口數補償的,咱們知府是清廉好官,如若中間不剝削,全倒的人家,一個人可以領到二兩銀子,半倒的能領一兩銀子,那咱們家就能領十兩銀子,十兩銀子能蓋好大的屋呢!」

  「什麼?那……」小柔怕被別人聽見似的,連忙又壓低聲音問:「豈不是比叔叔家領得更多?」

  「是啊,他們屋子半倒,六個人只能領六兩。」小茱說道。

  當著丈夫的面,張氏不好意思笑得太開心,卻也學女兒抿著唇,窩在心裡偷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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