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 > 宮鬥全靠演技 | 上頁 下頁


  床邊站著個男人,他的體型魁梧,留著滿臉的落腮胡,兩個銅鈴大眼盯著他看,像只大熊看著獵物似的。

  覆在臉上的巾子已經除去,如向萸所料,他確實長得非常英俊,但現在如畫五官皺在一起,緊抿的雙唇慘白,戾目射出精光。

  兩人都沒有說話,皆拉長了耳朵竊聽隔壁房間裡的女人對話。

  她是向文聰的女兒?天,這是什麼樣的緣分,竟然把他們給拴在一起?

  如果她知道自己就是她的殺父仇人……

  多年好友,楊磬自然明瞭他的心思,是罪惡感重了吧?他不知道該找什麼話來安慰對方,只能說:「她縫的傷口很醜。」

  所以咧?黑衣男白眼一翻,他的傷口再醜,能抵得過人家的喪父之慟?

  「她煮的粥很難吃。」楊磬補上一句。

  他很想叱駡,但是傷重體虛沒有辦法,只能問:「我們的人在外面嗎?」

  「對。」

  「那走吧。」

  父親的死亡讓向萸無法理智思考,所有知覺被報仇給霸佔,她恨極了坐在龍椅上的渣帝,她總是作夢,夢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她把渣帝千刀萬剮、挫骨揚灰,殺得他連進地獄,閻羅王都不認得他是誰。

  她哭、她怒、她暴躁、她怨恨,她整天處於無法解決的負面情緒中,旁人如何她不清楚,但她明白自己,這種情緒不會隨著光陰流逝而消失,它只會一天一天啃噬她的心靈。

  她總是不斷想起父親,想起他的疼惜寵溺,想起他說:「我不需要繼室,我有女兒就行。」

  是啊,她也不需要夫君,她有爹爹就行。

  這些年父女倆相依為命、扶持彼此,他們共度的每一寸光陰都甜蜜無比,他們所有的快樂皆來自對方,他們約定好下輩子、下下輩子還要再當父女。

  但是這樣的幸福被渣帝斷送了,沒有下輩子、下下輩子,他們連這一世的父女情緣都變得短暫!

  仇恨日日增生,它催促著她必須做點什麼來解決快要爆炸的心情,因此即便明白小蝦米對上大鯨魚,唯一的下場是葬送魚腹,她還是決定報仇,沒有太縝密的計畫,她光憑直覺行事。

  那日汪氏夫妻離開後,向萸發現黑衣男也不知所蹤,她沒有糾結太久就把他給拋諸腦後,因為太恨,太怨懟,也太忙碌。

  她忙著辦喪事,忙著賣掉房子,忙著把錢散給街邊乞兒,教會他們傳唱「清官落難曲」、「後羿射日救百性」。

  她日夜趕工,寫下《青天蒙冤記》,並在裡頭畫了好幾幅插畫,因為心底有太多的情緒,裡面的字字句句都無比煽動人心,就連圖畫都帶著感情,書冊完成後付梓,連印刷廠的工人都動容了。

  她把所有錢全都拿去印書,然後雇人站在大街小巷,送給每個過往的路人。

  當一切都佈置妥當,她換上白衣素服,帶著視死如歸的心情,昂首挺胸闊步走上大街。

  「阿彌陀佛,施主留步。」

  一名三十幾歲的年輕和尚擋在向萸跟前,他身高中等,體型纖瘦,長相清秀、皮膚白皙,五官略顯陰柔,屬於那種脖子上有喉結能夠證實性別,但穿上女裝卻也不違和的……偽娘。

  向萸冷冷看著對方,一語不發。

  「施主命門發青、驛馬赤紅,是否家中有親人橫死?」

  她清淺一笑,自己穿著素服,不是親人橫死,難不成是要替渣帝奔喪嗎?「師父有什麼話就快說吧,我還有事。」

  「姑娘額頭低陷、鼻樑出現赤筋,最近行事要特別注意,戒衝動,穩定心緒,否則輕則有血光之災,重則傷及性命,還望姑娘行事前三思。」

  她的目光越發冷冽,誰家父親枉死,子女還能夠戒除衝動?她就是奔著血光之災去的呀,就是打定主意衝動,不介意傷及性命,連命都不要了,還三思個屁!

  這世道就是如此,身為社會底層,想拽下高層一張皮,便只能拿自己的性命去拼,她不拼搏一回,難道要默默接受父親枉死?

  現在任何人想勸阻她,都會得到她的攻擊,於是她等著,待對方多說上一句,立即以言語暴力還擊。

  和尚本想再多勸上兩句,畢竟重活一世不容易,但看著她眼底的固執堅定,以及獵豹般的伺機攻擊……算了,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他的善意,只是覺得可惜,分明有大好前途的。

  輕喟,和尚了然,有人非要歷劫他也沒奈何,但願老天再厚待她一回吧。

  帶著深意的淡然一笑,他轉身離去,緩步慢行間,歎道:「命運始終掌握在人們手裡……」

  滿腔惡意的向萸對著他的背影冷笑。這種廢話別說了吧,她的廚藝不怎樣,但煲心靈雞湯卻是一把好手,這種無濟於事的費話她能說上一籮筐。

  再次挺直背脊,向萸朝衙門走去,毫不猶豫地掄起鼓槌,咚咚咚!使盡全力敲擊。

  密室裡,三個男人對坐。

  一個五官秀麗,面如芙蓉柳如眉,漂亮到讓女人自慚形穢的男子居中坐定,他依舊是一身黑衣,許是特殊喜好吧,可即使一身黑,也無損于他的美麗。

  他旁邊坐著長得像黑熊的楊磬,兩個人的顏值天差地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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