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芊樺 > 女王萬萬歲 | 上頁 下頁
二十三


  「我可以給你你想要的一切,包括王座。你信不信?」

  「但王是授有天命之人……」

  「天命?」男人低笑了起來,「在恩國從翼侯殺了恩王以後,天命的神話就已經被打破了。既然微王能夠支持一個叛逆者,又為什麼不能支持向侯你呢?沒有神獸麒麟的遴選,叛逆者一樣可以統禦王國,這是微王自己親手證實的!」

  「但……」向侯仍有遲疑,「好吧!就信你!但你可不要失敗了。」

  「失敗了不過就是一死,如此而已,不是嗎?」

  「你……哼!」

  滿不在乎的口吻惹怒了向侯,但或許是懾于男人的冷然與彼此之間仍有的共利關係,在怒視了黑衣男人一眼之後,向侯隨即拂袖離去。

  黑衣男人注視著向侯的背影,心中不由得想起恭晶曾對向侯做過的評論。

  「向侯確實是個到哪裡都讓人覺得不愉快的傢伙,群臣中不乏這樣的人。雖然不太愉快,但能使百姓過著平和穩定的生活,大體上也就不能說是有什麼大過失。此外,朕總不能因為自己對向侯感到不愉快而將他貶逐吧?朕的氣量並沒有這麼小。」

  直到今日,對於向侯,黑衣男人仍舊無法抱持好感,可是為了「建國」而必須與這樣的男人聯手的自己,黑衣男人又忍不住自嘲了起來。

  「王啊……我可是在拿你的氣量攻伐你自己啊!」歎了口氣,男人轉向微麟。

  隔著染了汙血的紅線與上了咒術的銀絲,頸首被朱砂寫上封印真言,手腳亦被軟絲瑁銬鎖住的微麟的臉上,有著憤怒與屈辱的神色。

  「微麟大人,暫時要委屈您了。」

  「放了我,現在讓我回去還有挽救的餘地。」微麟憤怒地瞪視著男人。「你是朝中之臣吧!既是朝臣,為什麼要做出這種事來?」

  黑衣男人突然沉默不語。

  「快放了我!」

  「如果不呢?」

  「你想見洛都染上烽火嗎?」

  「可能吧!」黑衣男人苦笑了起來,「烽火嗎?嗤,說不定,這正是我心中所想的樂園。」

  「樂園?什麼樂園?烽火一起,哀鴻遍野,你將看見的只是紅蓮地獄般的修羅海而已。」

  「請歇息吧!微麟大人。」

  「放了我——」

  黑衣男人掩上門,退了出來。

  月色下,微麟的怒喝震響不絕。

  黑衣男人並沒有回頭,只是直直地穿過回廊,走向蜿蜒廊底的一間巧致房間。

  房門內,有人輕輕推門而出,是一名身形纖瘦的女子。

  女子的跟眸含笑望向黑衣男人,「您來了,大人,早娘等您好久了。」

  早娘的母親在十八歲那年,生下了早娘。

  那時,早娘的父親已經有了妻子,也有了兩個五歲大的孩子。

  處於禮教規條都相當嚴謹的司淳國,早娘的母親無疑成為家族眼中不知廉恥的代表。為了掩飾早娘的母親為家族所帶來的汙名,早娘的母親被迫嫁予一名來自堇國的富商為妾,以換取兄嫂照顧早娘的條件。

  母親還在世之前,早娘的舅父總是用盡方法編織各種名目,向早娘母親索取大筆金錢,但夫妻兩人卻在暗地裡淩虐早娘。以為女兒在兄嫂家中過著小姐般優渥生活的早娘母親,絲毫不知道自己的女兒不僅沒穿過好衣、上過學堂,甚至連三餐都不見得溫飽。

  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到早娘的母親因病過世。

  母親死後,貪圖錢財的舅父以百兩白銀的代價,將她賣入富豪之家為婢。

  早娘如白玉般無瑕純淨的美貌與年輕的胴體,很快便受到主人的覬覦,而被迫嫁予主人為妾。在面臨主人多房妻妾的嫉妒、憎恨,以及主人帶著的醜惡欲望的淫猥魔掌下,早娘拼了命由富商家中漏夜逃出!

  無處可去的她,只能依照母親的遺言,到司淳國尋找從未見過面的生父。

  前往司淳國告成都的路上,早娘卻不幸碰上遊蕩于微國鳳翔都,與司淳國告成都山野間的遊民盜匪。就在早娘以為自己將要曝屍郊野,成為一縷無主孤魂時,一個身著華服的男人闖進了她的生命裡!

  「在微王法治下,你們竟敢光天化日強奪人財?你們眼中還有王法存在嗎?」

  「王法?王法就在老子肚皮下!」

  男人紫色的雙眸中有著正義的怒火,一身儒士的衣著打扮,仍掩不去男人骨子底的傲氣與高貴自持。

  盜賊們手中的匕首很快地轉向男人,兇狠地對著男人刺去。

  銳利的刀鋒劃破了男人的臉頰,男人拾起地上的粗木抵擋,幾回纏鬥,終被盜賊刺中腰際!大量的血液噴濺而出,瞬間,男人的薄唇汨著血絲,紫色的眼眸突然沖紅,仿佛被強大的雷電擊中一樣的痛苦之聲,自男人口中傳出。

  男人抱著身軀,像在抗拒著什麼力量似的,一股暗黑的殺氣滿布在周身。

  「哇啊啊——」

  「這、這傢伙發什麼瘋啊?」

  「別管了,先殺了他再說!」

  盜賊們沖向前去,想要一口氣解決掉男人。

  當手中的匕首一接近男人時,男人火紅的雙眸突然發出一道刺目的強光。

  接著,盜賊們的身體,就像被一雙無形的巨手,以毫不留情的方式狠狠地撕裂開來!

  淒厲的慘叫聲貫穿早娘的耳膜,早娘呆住了,難以相信眼前的光景究竟是現實,抑或夢裡的地獄?驚恐爬上早娘的臉,死亡之翼仿佛就震動在耳邊,早娘只能蜷曲地抱著身子,既無法移動雙腳,也無法保護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早娘突然聽見男人的聲音。

  那聲音低沉徐緩,有著淡淡的無奈,以及一種複雜難辨的懊悔。

  「還站得起來嗎?」

  早娘慢慢往上看,映入眼中的不再是巨大的可怕黑暗,反而化回了有雙紫色眸采與俊雅容貌的男人臉龐。男人的眼中有霸氣、有傲氣,卻沒有妖魔特有的陰暗之氣。而那雙潭水般深沉的紫色瞳眸,則閃動著隱隱約約的關切。

  驚懼還盤旋著,發生在男人身上的急驟轉變,讓早娘的知覺無法調適過來,早娘只能怔怔地含著驚恐的淚,無法開口地看著他。

  「別害怕,我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或許你不相信,但……似乎有可怕的東西在我體內產生了變化。」男人慢慢地解釋給早娘聽,仿佛也在解釋給自己聽一般。他輕輕伸出來的大手不再伸向早娘,改以遞上一條潔淨的白帕與一袋白銀。「荷袋中有墩河都的通都牌和白銀,你拿著,進墩河都之後趕緊找地方安定下來。湧入鳳翔都的遊民愈來愈多,龍蛇雜處,你一個單身女子會有危險。」

  早娘仍舊沒有反應,男人眼神黯了下,但還是把白帕與荷袋塞到早娘手中,隨後轉身。

  「等……等等!請等一等!」

  回過頭的男人看見兩頰又爬滿淚的早娘,疑惑攀上眉。

  「請……請不要走!請你不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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