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芊樺 > 女王萬萬歲 | 上頁 下頁 |
| 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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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不要走!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你不怕我殺了你?也許我是妖魔化身成人——」 早娘搖著頭。 那麼煦暖的眼神,那麼溫柔的大手,即使是妖魔,也比人類對她來得溫厚! 「你叫什麼名字?」 「早娘,我叫早娘。」 「早娘嗎?」男人望著她,遲疑的神情微露,最後隱去,接著,他伸出手,「願意……跟我走嗎,早娘?」 一種不知名的力量鼓勵著她,看著那只伸過來的大手,早娘竟毫不猶豫地迎握上去。 難以言喻的安定中有種預感告訴她,今後可以託付、可以倚賴,也讓她情願跟隨一世的,似乎就是眼前這個謎樣的男人了。 「不怕的話,那就走吧!」 男人將早娘的小手握在掌中,將她一併帶入了生命裡,然後…… 「早娘小姐,夜深了,請您早點歇息吧!」 「嗯!」 門外傳來婢女的聲音,思緒被打斷的早娘輕輕應了聲,卻怎麼也難以入睡。 她坐在素雅的窗臺前,水翳般的明眸凝注著窗外的銀月,記憶的潮水在今晚突然洶湧而上,不斷地拍打著心房。 被那名有雙紫色眼眸的男人帶走,已經是半年之前的事了。 當男人將她帶回宅邸安置下來後,早娘才知道男人竟是有著尊貴身份的人,在微王朝中擔任公職,前行到鳳翔都,是為了公務察訪才會湊巧與她相遇。 返宅之後,男人的身體似乎恢復了正常,也不再看到暗黑的殺氣繚繞在身邊,眉宇間也逐漸變得乾淨清爽,如初見到那時一樣。 早娘的心安定了下來,並同時感受到男人好似也為此松了口氣。 男人讓早娘自己決定去留,早娘選擇留下,成為男人宅邸裡的女侍,用心侍奉他,以報答他的救命之恩。 那段時間,早娘覺得好幸福,從出生至今,從未有過那麼平穩安定的生活。白天跟著僕婢一起清理男人的宅院,夜裡則為忙於公務的男人端上一杯熱茶,即使工作很辛勞,卻遠比在舅父家時來的安穩。 而男人的氣息也都一直保持在相當穩定的狀態,早娘甚至以為那天所見,只是自己驚懼之下所產生的幻覺。 溫柔的大人、尊貴的大人……男人的身影深深地在早娘心中烙下一個美好的形象。 然而,早娘卻一再地自欺欺人。 時而莫名的幹嘔與突然其來的昏厥,一再透露了男人身上的某些異常變化,早娘並非沒有注意到,在意著男人一舉一動的早娘,隱隱約約也察覺到男人身體上的不適,可偏偏早娘信了他,信了男人對自己溫柔地搖著頭說「別在意」的話。 也或許,在下意識中,早娘亦不願相信那麼溫柔的大人,竟會一點一點地與那一日所見到的陰晦腥光重疊在一起,她情願相信那只是因為公務繁重引起的疲勞與倦累…… 可是,漸漸的,男人的眼神變得狂暴起來。 腥膩的血氣與凶厲的獸光總在滿月之夜充斥整個身軀。 而後,一切崩毀了。 就在平靜了數個月後的一個夜晚,早娘突然頭痛欲裂,難以成眠。 起身來到花亭,早娘竟看見了一個可怕的光景——漆黑的花亭角落,是男人熟悉的偉岸身影,但此時他的唇邊沾滿血,雙手亦是一片血色斑斑。 黑暗中,男人的一雙紫眸透著詭譎的幽光,而身邊則是一對慘遭撕裂的文鳥屍骸。 那一夜,難忍的嘔吐感激烈地翻捂著早娘的胃,她幹嘔了一夜,連胃水都嘔了出來。隔日清晨,他出現在門外,不推開門,也不見她的臉,只在房外低低地說了聲「抱歉」。 是為了什麼抱歉?又為誰抱歉?早娘不知道。但悲哀的眼淚卻往她的兩頰滑落了。 一定有什麼地方錯了,才會讓他又像救了她的那日一樣,發生了這般可怕的變化,早娘不明白,也沒有人能告訴她。 直到再一次,當男人在早娘面前出現那發狂般的變化時,早娘終於明白,一切早就在初識的那時,變得再也無法一樣了。 就在那夜過後不久,男人終於露出難得一見的笑顏,如昔溫文地帶著早娘前往王都參加一年僅只一次的賞燈節。 王都街道的繁華與富麗,夜晚華燈初上的朦朧美景,讓初見微國王都的早娘欣喜萬分。早娘喜孜孜地牽著男人的手,感覺男人掌心不斷傳出的溫熱包裹著自己的手心、手背。那熾熱的溫度是只有人才會有的,繾綣了許多的關愛與憐惜。 早娘和男人,這裡、那裡,商家、店鋪,一間一間地遊覽。她忍不住三、兩次偷偷緊握了下男人的手,仿佛為了確認這只大手的的確確存在,沒有虛空,不是幻影。而男人也像是感受到早娘的不安、羞怯與欣喜,只是淡淡地露出笑容,任她一緊、一松,一松、一緊地握著自己。 而後男人牽著她,走向一家掛滿柔軟綾羅的布鋪。 質地細軟滑順的綾羅、絲綢像夢一般攤展在早娘面前。男人挑了一疋紅似火焰般的綾羅,溫柔地放在她身上比了又比。 「這塊好嗎?」 紋彩鮮麗、織工細膩的綾羅上,繡了一隻羽翼斑斕的鳳凰,鳳凰昂首的姿態看來既高貴又優雅。 「鳳凰是吉祥的瑞獸,可以保護你遠離災禍。紅色是喜慶的顏色,新年到時,你好做件帶喜的新衣裳。你喜歡這疋布嗎?」 男人聲音裡的關切詢問引來了商家主人的調侃,他被戲弄是疼愛妻子的丈夫,早娘尷尬地直搖手。儘管只是一場誤會,卻讓早娘的心歡喜得像是吃了甜糖。 買下了那塊豔紅的鳳凰綾羅,男人再帶著她賞燈、賞景。 一路上輕聲細心的解說,讓早娘低怯的小臉總算抬了起來,也終於有勇氣正視男人的臉。月色下,男人的表情溫和似水,紫色的眸彩中流動著一種寬大且包容的溫柔。 原以為這將是自己生命中最幸福的一晚,然而這片小小的幸福,卻在遭遇幾名酒醉的士兵後,全數破碎了。 當她揣著懷中的紅綾羅站在糕餅店外等著男人購買她愛吃的甜食時,幾名醉意濃厚的士兵突然出現,對她出言輕薄,且動手動腳。 男人聞聲,急忙出了店,客氣地與士兵們動口說理,卻只惹來更大的紛爭。男人皺著眉,拉起她的小手掉頭走,不料,那群士兵卻不肯放棄,發起狠來硬是追著他們兩人不放。 急奔之中,兩人走散了。 等到發覺男人失去了蹤跡,早娘已經走到王都之外的小森林,而尾隨在她之後的,不是男人,是那幾名意圖不軌的士兵。 慌亂的早娘只能踉踉蹌蹌地邊跑邊喊,期望已經失去蹤影的男人能夠聽見自己的呼救聲,而後,男人果真出現。 慌亂的神色在看到她時,仿佛為之一松,但男人卻也因為看見早娘身上被士兵們扯破的衣衫而怒火攀升。 兩方論理未果,最後動起手來。 士兵們毫不留情的以利劍劃破男人的臂膀,鮮紅腥膩的血液噴濺到男人的頰上,倏忽,仿佛被人當頭棒喝般的奇異表情浮現在男人臉上! 接著,男人突然抱著自己的身軀,喉中痛苦的悲鳴狂嘯而出,就在一陣幽紫詭奇的暗光中,男人的形體忽然像水一樣融去,最後竟轉化成一隻帶有說不出恐怖的生物——人的臉龐、羊的身軀,牛的雙角、虎的長尾,渾身黝黑的毛皮宛如黑夜般充滿幽暗的恐懼。那身軀、那形態,幾乎與雕刻在祭拜黃帝的廟宇中上古的妖魔如出一轍! 那生物回過身,利爪撕向滿布駭然神色的士兵們。 就在早娘面前,如玩弄獵物般地將那群土兵狠狠扯碎,斷肢殘臂狼藉一地。 紫色眸中的腥殘之色還沒退去,死者的血濺滿男人的臉,沿著頰滑入他的唇中,男人舔舐著唇邊的血液,好似覺得甘美,唇畔不覺露出殘虐的笑容。 早娘看著他,呆住了,腳像生了根一樣,再也無法移動,難以言喻的震驚化作止不住的幹嘔不斷侵襲著自己。 好可怕!好可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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