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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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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懶?爺,不是屬下要說,這丫頭腦袋根本是石頭做的,不是屬下吹牛,在王爺的要求下,下人們由王府穿出去的衣物哪件不是乾淨並上漿過,更遑論爺的尊貴衣物,再說,當日污水只髒了轎子,並未濺濕到任何人身上,根本不用如何刷洗,只要輕輕搓揉就乾淨如新。但這丫頭功夫不打折扣,定是要將每件衣服洗得潔白無痕,連內裡折縫都不放過地翻開來刷洗,未了還將每件衣物重新上漿,宛如鋪裡賣的新衣,累得屬下在一旁盯得腰都 伸不直了。」他乾脆也為自己邀功抱怨一下。 他並不意外,果真是這丫頭會做的事。「讓本王穿上。」他露出今晚第一次的笑靨。 「穿上?爺,您不嫌髒,不焚了它?」李少驚異地問。 「焚它做什麼?那丫頭洗得這麼用心,這可是本王這些年來穿得最乾淨的一件衣物。」他反諷地笑說。 「呃?是。」李少不解地瞪著總管仔細為爺更衣的手。說不出哪裡不對勁,但就是覺得不對勁! 今日早朝後,上轎前,朱戰楫特意瞥了一眼潔淨如新的轎子。 過了這麼久,經那丫頭清洗過的地方依然潔淨閃亮,他不由得低笑,扯唇譏嘲地自語,「真是功夫了得。」 「爺,您有吩咐嗎?」隨侍的李少沒聽清楚他在說什麼,謹慎地趨前采問。 他微惱地瞪李少一眼,嫌他多事。「起轎吧!」他逕自上轎吩咐。 李少脖子一縮。他長年身為爺最貼身的侍從,在王府的地位僅次於總管,但近日卻發現老抓不著爺的心思,而且還常惹爺不快,於是他警惕自己得小心了,爺一向嚴以待人,翻臉無情,若自己再不小心伺候,怕多年苦心在王府經營的地位就要不保。 轎子依然由十二人浩浩蕩蕩地抬著,身後的鐵騎數目不減,二十名訓練有素,整齊劃一的護衛盡責地保護轎內權勢勝天的主子。 這般尊貴之人,敵人自然不少,要他命的人,恐怕多如繁星,故這二十名護衛身負重責,可不敢掉以輕心。 這群人所到之處,照道理應該是十分引人注目,可這街上卻沒人敢抬頭仰視分毫,因為這是大大的不敬,裡頭坐的可是連皇上都懼之、畏之的和宮王爺,試問誰敢不避諱地仰頭瞧上一眼?膽大的,也只敢低著頭由眼角偷瞄那麼一眼,便算是滿足了好奇心。 「七王爺,聖上有旨,請您留步。」街頭數十名宮中鐵騎快馬奔來沿路高喊,一群人在離轎五尺處就下馬躬身,單膝跪地的垂首傳話,「打擾王爺行轎,小的罪該萬死,但傳皇上口諭,「朕多日未曾單獨與愛兒暢飲美酒,前日回疆進貢珍奇佳釀,盼愛兒此刻進宮與父皇相聚飲酒」。」 「嗯,知道了。」良久後,轎內才傳來懶洋洋的聲調。 「那小的就即刻護送王爺再轉回宮去?」為首者喜聲道。那日皇上夜宴美女們惹惱了王爺,此次皇上有意賠罪,就怕王爺不賞臉,此番王爺欣然允諾,皇上可安下心來了。 隨即一行人將轎身轉向,打算再返回宮去。 「等等,李少,這街景有些眼熟?」轎裡的人經宮中鐵騎這麼一擾,由簾縫中不經心地注意著街上的動靜。 「眼熟?」李少以為爺指的是有異動,立刻警覺地示意所有鐵騎圍住轎身,一副誓死護主的模樣,此舉也驚得百姓頓時驚惶失措,以為要發生什麼大事了。 「蠢貨!你在做什麼?」轎內的人見狀,火惱低斥。 「爺?您不是說……」見主子發火,李少驚愕得不明所以。 「住口!本王是問這條街本王是否來過,覺得眼熟?去!要鐵騎們回歸隊形,不得擾民,至於你,哼!」轎內人明顯已有殺人衝動。 誤會大了!方才要自己留心伺候,這會兒就捅出樓子。李少汗流浹背地先示意鐵騎歸隊,接著努力瞧著街景,力求補救道:「爺,屬下想起來了,這街口轉角幾步就是銀姑娘的面鋪了。」 「哦?」難怪覺得眼熟,原來是那丫頭的鋪子到了。朱戰楫托腮想了一下,腦海中不自覺浮出銀一兩那張帶著酒窩的笑臉。「李少,通知宮中鐵騎轉告皇上,本王今日有要事在身,不克前往,回疆美酒改日再飲。」 「是。」李少立即傳話給後頭那一票宮中鐵騎。 聞言,宮中鐵騎臉色黑了一片,雖然無法交差但也無可奈何,只得躬身轉身離去。 「他們走了?」李少回到主子跟前覆命,轎內傳來問話。 「回爺,他們臉色難看地走了。」他好笑地說。 「哼。」 「爺,您方才說有要事要辦,咱們上哪去?」問清楚來好吩咐轎夫啟程,爺可是日理萬機,忙得很。 「吃面去。」 「什麼!吃面去?」 「王爺爺爺……饒饒饒命啊!小的真不知她上哪去了。」面鋪老闆張著嘴、抖著唇,幾乎要發不出完整的音來。 「金陵她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除了你這,她還有其他親戚嗎?」見主子特意來吃面,便是有意要見銀一兩,他總算有點明白主子的心思,於是代主子追問。 「聽說……沒、沒有……小的原也不認識她,是她自己找上門來,說是手藝一流,要小的收她做廚娘,所以小的就答應她供吃供睡……」 「這麼說來,她沒有其他地方可去?那她怎麼會離開你這間破爛鋪子?定是你欺她無依趕人?」李少怒指。 「我我……小的也是不得已,她來上工的第一天,小的有事待辦剛巧不在,信任地將鋪子交給她照顧,誰知她不知感恩還將誧子搞得亂七八糟,廚房材料更是用得精光,當晚人也失蹤了,小的以為是遭小偷了,直到隔日午後她才回來,掏出所有銀子說是要賠償小的損失。 「但現銀五兩哪夠賠所有損失,而那丫頭還大言不慚地說要做工抵債,小的想定是這丫頭偷了材料,拿去賣了變現花用去了,所以哪還敢收留她,一氣之下便收下那五兩銀子,將人給趕了出去……」鋪子老闆頭也沒敢抬,只是氣憤地說道。事實上,沒報宮將那丫頭以偷竊之罪關起來,已經算是厚待了! 可此刻怎麼會有王爺找上那寒酸丫頭,難下成那丫頭又闖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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