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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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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的求情讓她心軟,她還是逼自己與這個人切斷所有關係,狠心將這個人遠遠地趕出自己的生命。 趕走了孫潛之後,程盼兒獨自來到停放靈柩的大廳,她拿了支鐵鉗,將還未上釘的棺蓋移開一條縫,再緩緩推開沉重的棺蓋。 李哲的遺體靜靜躺在棺中,膚色已經因為血液停止流動而變成青灰色,只因天氣還很冷,遺體並未有腐敗的跡象。 「師父。」程盼兒輕輕喊了聲,又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曾經我以為當了官,就可以跟唱戲時一樣,學包拯還受害的人一個公道,我也曾很努力地去做,即使沒有人可以瞭解我,可是……我第一個無法為他討公道的受害人,居然是您。」 程盼兒這些日子都很冷靜,直到此刻才又紅了眼眶,但她很快地便眨眼控制眼淚不能流下。 「這明明是『蓄意謀殺』,他們卻堅持要用『意外致死』來判刑,這樣的結果,我死也無法接受。」程盼兒在棺前跪下,狠狠磕了十八個響頭,磕得她頭昏眼花,滿臉是血。 「徒兒無能,害得師父受累,死了都不能安生,今生所欠,或許只能來生再還。」好不容易撐過這一陣暈眩,程盼兒咬牙切齒,恨恨地道:「可這件事,徒兒絕對不願就此善罷甘休!所有蓄意傷害您的人,盼兒一個都不想原諒!只能委屈師父陪盼兒一同去要公道。」 程盼兒說完,雙手伸入棺中,將李哲的遺體半拖半抱地拉了出來,背到停放在院子的板車上,接著便一個人吃力地推著板車前往午門。 此時程盼兒的板車上除了李哲的遺體,尚有一張草席、一支長竹竿、一張幡布。 到了午門,程盼兒將草席鋪在正對皇門的廣場上,將李哲的遺體小心放在上面,接著以竹竿撐起幡布,上面用不知是什麼動物的鮮血寫上「還我公道」四個大字。她提著那長大幡,就這麼跪在人來人往的皇城廣場上。 她知道為什麼她要不到公道,因為殺害李哲的人,是容太妃襲非然的弟弟—— 襲肖然! 盛輝皇朝沒有任何一條法律規定國舅爺就可以殺人不償命,但就因為容太妃受寵,他們就可以把襲肖然教唆五名打手毆死李哲一案改判成死者李哲與五名兇手相互鬥毆,意外致死。 相互鬥毆?哈!笑死人了,一個快七十歲的老人家單挑五名年輕力壯的護衛,是當所有人都是傻的嗎? 程盼兒垂目跪在李哲的遺體前,一動也不動,不久,便有衛兵上來要驅趕。 程盼兒頭也不抬地道:「這個位置距離皇門超過百尺,是一般人民也可以經過的區域,我朝法典中沒有任何一條法律規定我不可以跪在這裡。」 衛兵說不過她,也只得由她去。 跪到下午時,天色開始變了,原本還是晴天,突地就下起了鵝毛細雪。程盼兒任由雪花落在她身上,化在她身上也不去拍,反而不時為李哲的遺體撫去落在臉上的雪花。 接近宵禁時,有個人過來勸她早些回去,免得宵禁在外是要挨罰的。 程盼兒見眼前的男子白麵無須,猜出他是宮裡出來的,便道:「在得到公道前,我哪都不去。」 那公公似哭又似笑的問她,「你這又是何苦呢?」 所有人都清楚,錦文帝這個人最好面子,她卻選擇了讓皇帝最沒面子的作法,就算最後真的幫李哲伸冤了,她也討不了好。 程盼兒面無表情地回了他一句,「我來,就沒想著要活著回去。」 若不是如此,她有必要把整個環琅的人都送走,又刻意跟孫潛切斷所有關連嗎? 程盼兒從一開始就已經決定,就算賠上自己一條命,也要拖死襲肖然,雖然她也很清楚,即便自己賠上了性命,能夠成功的機率也是微乎其微。 宵禁後,程盼兒被打了二十板,這是每個違反宵禁規定的人都得受的處罰。也不知道那個人是受人指使,還是嫌她礙事,打得特別用力!所幸現在是冬天,衣服穿得厚,又是在室外,無需脫褲,她勉強還是撐了過去。 第二天 程盼兒身上有傷,腹中無糧,雙腳更是又痛又麻,幾乎不是自己的,她還是挪也不挪半步地堅持在那。 這天,從程盼兒身旁經過的人比昨天多了一倍,也不知是無心,還是有意來參觀的。 下午的時候,昨天那位公公又來勸說,只見他的臉更苦了,偏偏他的雙唇天生自然向上,就形成了張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臉。 他犯愁的道:「何苦呢?程大人,你好歹是個官,這樣不好看哪!」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究竟是為父伸冤難看?還是瀆職難看?」程盼兒一句反問,把對方噎得難受,又說:「若是為官就不能跪皇門,請代為轉達我的口頭請辭。」 第二天一整天都沒下雪,天空碧藍如洗,照得程盼兒有些頭昏眼花。正當程盼兒重重晃了一下,差點摔倒時,一雙大手扶住了她,緊接著,另一個人跪在她身旁,與她相距不過一個拳頭的距離。 程盼兒看清來人後,不禁倒抽一口氣,強忍著喉部的乾澀不適,問道:「你來幹什麼?」 「我答應給你師父另外想辦法,卻都玩不轉,只好也來陪你跪了。」孫潛輕聲說著,原是生死與共的事,此時聽來,居然有點害羞甜蜜的感覺。 在絕對的權利之前,很多的事實都可以被扭曲,孫潛只是個小小的六品官,饒是他用盡了所有辦法,也只是妣蜉撼樹,最後只能選擇陪在她身旁,與她生死與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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