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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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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就是心疼她嗎? 「別說了,他已經忘了一切,就算你們能證實我確實有恩於他,又怎能證明他當初曾向我求親?此時提起這件事,只會讓人覺得我挾恩要脅。」程盼兒從懷裡捏出一顆清音丸含入口中,「他既然已經忘了,便不再是當初與我情投意合之人,上天既然安排他遺忘,便代表我與他有緣無分。」 她這一生前二十年都是跟著戲班走南闖北,別的不敢說,見識還真比一些一輩子沒出過遠門的人廣得多。 失憶這種毛病,她不是沒在別的地方看過聽過,犯這毛病的人有些幾天就想起來了,也有人一輩子想不起來。 得知他失去那段記憶之後,她就決定了,她不想把一生壓在等待一個不知何時才能回復記憶的男人身上,也不想用已經被遺忘的「過去」束縛對方。 除了司馬相如與卓文君,誰敢大聲說自己為了愛成婚? 她敢! 她程盼兒是何其有幸,能在這茫茫人海中愛與被愛,然而她又是如何不幸,她與所愛的人沒有緣分。 這不是誰的錯,這是天意,是命運。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孫潛自出了程府,便一直愕然著。 那個女人名副其實的鬼氣,名副其實的狠厲,可是…… 他原以為程盼兒會因為上面要她收斂,而綁手綁腳,甚至不願出手相助,沒想到她答應得如此決然,而且她似乎不怕再得罪上面。 最後她在門口回過頭來,午後豔陽將她白玉似的臉龐映得半明半暗,雙目卻似有熊熊火焰,燒得整個人都生動起來。 他孫潛此生,從未見過像她這樣的女子。 心裡五味雜陳地回到家中,孫潛坐在廊下望著花園,一直由夕陽西斜坐到了明月初上。 一個戴著帽的中年男人捧著薰爐走過來,他自然地蹲在孫潛腳邊,將艾草與多種中藥調合而成的粉末點上。 夏日蚊多,這是驅蚊的。 孫潛視若無睹,伸手摸過身旁的茶盅,抿了一口。 茶已經涼了,都浸出了澀味。 「老爺,我給您換一盅吧。」 孫潛老家頗遠,這個管家是他來到京中為官之後,官派的家僕,至今跟冷他也有三、四年了。 「管家,家裡最好的茶是什麼?」孫潛突兀地問道。 程盼兒家的茶可難喝了,要是遇上品味高一點的人,都快能常喝到。 「是武夷岩茶。」管家答道。 那是專門招待貴客用的,府裡也只有半斤。 「送到程府。」 「上次送拜帖過去的程府嗎?」 「嗯。」孫潛心不在焉地應道。 次日,孫潛陪著程盼兒將案發至今的所有資料與疑點都整理一遍。為了不讓程盼兒為難,兩人便在程盼兒府上的書房裡議事。 「第一次案發的地點,是城東李員外的家。李家千金年方十五歲,自幼養在深閨,鮮少出門,只有每月十五固定到城西寶法寺上香。」孫潛在地圖上指出李家與寶法寺的位置,「案發後,李家千金的心情一直很低落,吩咐侍女小玉去給她買點心,侍女小玉回來,就發現她上吊自縊了。」 「第二件發生在一個月後。趙大人的千金在自家花園游圜時,被歹徒襲擊,僕人發現時,她正昏迷在假山石洞中。這歹徒太過膽大妄為,居然潛入官員府上行兇。」 「第三次是又十日之後……」 孫潛邊說,程盼兒便在地圖上寫上些蠅頭小字,花了一個時辰將過去的資料都厘清後,好好一張地圖已經給她寫滿批註,也用丹青點注了不少標記。 「另外這裡是口供。」孫潛拿出一疊資料。 程盼兒也不伸手去接,「先到現場走走。」 孫潛不置可否,收好資料,領著程盼兒朝案發地前去。 兩人搭著馬車先到城東,程盼兒也不急著到李員外家,反而繞著李員外文附近轉了許多圈。 時近中午,兩人都被曬得汗如漿出,孫潛提議,「先休息一下吧。」 程盼兒抬頭望天,「該用午膳了吧?」 盛輝皇朝這時還不普及一日三餐的觀念,一般人中午頂多只吃一些點心,窮一些的人中午不吃是很正常的事。京城因是首都,吃中飯的習慣倒也普遍。 孫潛回頭,見兩人就停在東大街最好的酒樓前。眼前,身形孱弱的人眉眼彎彎,若是環琅的人在此,必會看出這是她正打算惡作劇,但孫潛卻渾然未覺。 「走吧,我請你吃飯。」 兩人進了酒樓,要了個安靜的角落,跑堂的小二殷切地詢問,「兩位公子吃點什麼?」 孫潛都還沒開口,程盼兒就道:「兩碗白飯,一盤油悶茄子。」 孫潛原本只想叫兩碗魯面吃吃就是,但想到自己說要請眼前這人吃飯,對方點的也不過分,便默認了。 「再一盤絲瓜。」 「等等。」程盼兒阻止道:「絲瓜性寒,我不能吃,而且就我與孫兄二人,怕是吃不了那麼多。」 「但……」 「莫非孫兄不敢吃茄子?」 「當然不是。」 「那就這樣吧,小二,麻煩你了。」 小二手腳麻俐,很快便將飯菜送到。 程盼兒就著茄子扒飯吃得香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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