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納蘭 > 惟心鎖鷹 | 上頁 下頁
十三


  於是在這樣明亮的月色下,這樣安靜的夜色中,就只有肖飛與韋小心相對而立了。

  韋小心拼命想控制情緒,不要在肖飛面前示弱,可是,心中卻還是無端地惱恨今夜的月色太明,讓她無法掩飾臉上的驚疑不定,今夜的五鳳閣外太靜,靜得她的心跳變得如此大聲。

  明明肖飛只是默默地在對面看向自己,卻覺置身在滾油炙火之中,而對方還沒有刻意散發氣勢來壓迫自己,無形的壓力,已叫她難以承受了。

  這樣可怕的靜真比一切的殺戮叫囂更加讓人難受,偏她天性好強,再痛苦也咬牙硬撐,不肯示弱退走,只在心裡盼望肖飛別這樣冷冷看著他,好歹出個聲,哪怕是罵她,也叫人舒服一些。

  “想不到這整個千凰樓,最維護我這個樓主的,竟然是一個小丫頭。”

  肖飛終於開口了,卻讓韋小心本來就吊到半空中的一顆心猛然沉了下去,她臉上強掛的笑容越發僵了:“樓主在說什麼話?小心怎麼聽不明白?”

  肖飛微微揚丫揚眉,似笑,非笑,聲音裡卻毫無笑意:“你方才是在為我打抱不平嗎?”

  韋小心臉上的笑再也掛不住了,還在拼命裝糊塗:“原來方才樓主一直在啊,其實小心只是克盡職守,不能讓人擾了公子安息,所以什麼理由順口,什麼話好罵,就悅什麼了,讓樓主見笑了。”

  “是嗎?”隨說淡淡的兩個字.肖飛跨前一步。

  只是隨隨便便走前一步,並無任何特別的動作,也沒有像上次那樣刻意催發氣勢壓人,但韋小心卻被這種自然而然的王者之氣,逼得連呼吸部為之一窒,心跳都似在這一刻停止。她很清楚,若再任由局勢這樣發展下去,自己的氣勢將盡為肖飛所奪,再也難以對抗他,必須趁現在,還有足夠的意志力時,施以反擊。

  “看來樓主剛才一直都在,一直看清了一切。只是葛閣主前來是為尋公子,樓主前來,又是為著什麼?莫非樓主明知葛閣主會來找公子,所以故意令他憤怒,故意跟他前來,難道樓主,竟想找機會和公子吵架不成?”韋小心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說下去,她不怕肖飛吃驚,就怕他不吃驚,只要他吃了驚,就證明他的心神是可以被動搖,可以受影響的。

  可是,韋小心失望了,肖飛神容不變,依然冷冷道:“果然是個聰明的女子,我確實是有意跟來的。只是葛金戈難道就不該受些教訓嗎?至於我和秦倦之間的事倒不必你來擔心,我和他吵不起來。”

  韋小心明白他冰冷話語裡的殺意,他和秦倦吵不起來,不代表他們有多麼深多麼厚的感情,他和秦倦都不是那種會把時間浪費在吵架上的人,殺人奪命,毀幫滅派,不過是一念之間,至於吵架,太過勞神費力而沒有實際效益,他和他,都不會做。不過這話她當然不會說,只是強笑道:“自然了,天下人都知道,『千凰樓主,秦倦肖飛』。樓主與公子之間相知相信相托相重,天下皆知,樓主怎會和公子吵起來!至於葛閣主,行事確實有差,不過,他倒是個耿直之人,雖然對公子過於尊重,也是惦念舊主,重情之人,而且他不會耍心眼,不會算計人,更不會暗中拖千凰樓的後腿,這種人,若有不滿,會清楚地讓人感覺出來,反比在身旁隨時會捅人一刀的小人好上百倍,縱他有些差錯,也請樓王莫要深究,一來可顯樓主寬宏之量,二來,也免得寒了眾人之心。”

  韋小心很自然地將心中見解說了出來,雖說是刻意要展現聰明,但也多多少少是真的在為肖飛打算,如若肖飛真拿葛金戈開刀,絕對會引起千凰樓中不少人的不滿,然而千凰樓正面對數家強大的對手,內部更加需要穩定,萬萬亂不得。

  肖飛微微一笑,就是笑意都是冰冷的:“如此,我真該多謝姑娘的提醒了。”

  韋小心這才驚覺,方才順口說來,竟是完全設身處地地為肖飛考慮,明明心中暗惱此人,怎麼倒替他憂心起來,只怕是不甘心被他看輕,遭他漠視,才有意要引起他的注意。心中怦然一震後,已是亂成一團,雖努力找來理由,終還是難以安然。在肖飛那看似感激,卻沒有半點感激之意的笑容之下,倍覺全身不自在,終於暗自咬牙說:“樓主請自便吧,婢子要回去了。”也不等肖飛有所表示,扭頭就要往五鳳閣中去,但腕上隨即一緊,一步也走不了了。

  一個男子冒然強拉住一個並不熟悉的女子,絕對是一件很不合禮法的事,可是在肖飛心中,又何嘗有任何禮法的存在?

  “肖某人感謝姑娘。”他的話語,他的笑容,他的眼神,永遠有一種讓韋小心驚心的譏誚和冷漠。

  她的心在這一刻猛然一緊,不得不承認,自己是真的有些怕這個鷹一股的男子。鷹一般銳利。鷹一般兇狠,可以毫不費力地將任何人看透,也可以毫不擾豫地把所有讓他覺得不快的人撕碎。千凰樓中有不少人出身黑道強豪,心狠手辣原算不得什麼,卻沒有一個有肖飛的才智決斷。秦倦的智謀無雙,但心地畢竟較仁慈,並不輕易動殺機惡念。所以這些人,她都從來不怕,因為他們有弱點,只要有弱點,地就可以很容易地保護自己,但此刻她卻不得不怕這個執著她的手,叫她難以脫身,仿似幽冥魔王化身的男子。

  “樓主,請你放手!”明知道沒有用處的話,不過一個被侵犯的女子,還是做出點合理的反應為妙,韋小心在心中歎息,或許她錯了,或許她不該太過刻意表現自己了。她知道得太多,她看得太清楚,天知道這個可怕的男人,是不是打算把自己這個過分聰明的女人殺了滅口。

  “放手?我一直以為妖女喜歡男人受她的迷惑。”肖飛依然帶著冰冷的笑意,冰冷地說話。只是笑容中的譏誚卻更濃了?

  韋小心嬌軀幾不可察但卻絕對瞞不過肖飛銳目地輕輕一顫。她用力地掙扎,但肖飛的手如磐石不動,她無論如何努力也難以掙脫。

  “樓主,你的話我不明白,只是你這樣拉著女人的手,非君子之道,你身負武功,卻欺負我一個不會武功的女子,更不是英雄之道。”

  她的聲音裡有說不出來的驚惶,明眸中淚光盈盈,望之生憐,就是鐵石人兒,也會不由得軟了心腸,縱是惡毒凶徒,看她如此悽惶,也該心滿意足。

  可是肖飛不是任何人,微微揚眉,笑道:“果然是個妖女!”一語未落,韋小心眸中的淚終於落了下來,這一次不是做作,實在方才被肖飛握住的腕骨忽然奇疼入骨,讓人難以禁受。

  而肖飛卻連神色都不見絲毫變化,好像根本沒有發生任何事,這個男人,絕對心狠手辣,不會有半點憐香惜五的心腸。對於這個人,任何手段,任何言詞都已經沒有了用處。

  肖飛手上稍一加力,韋小心身不由己,撞入肖飛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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