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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她張開嘴,想要說話,想要呼救,想要哀嚎,卻發不出絲毫聲音。

  她想要逃離,卻連腳都無法移動一步。

  也許是這無聲的哀嚎傳到了蘇吟歌的心中,正和葛千軍說話的他,偶然一個回眸,看到了站在門外的顧青瑤面白如紙,牙齒格格作響,身體顫顫發抖,似乎馬上就要倒斃不起。嚇得他立刻站起,直沖了出來。

  他用力從顧青瑤手中奪過了寶劍,信手扔開,將她緊緊抱入懷中,驚駭欲絕地喊道:“青瑤,你怎麼了?”

  顧青瑤全身顫抖地不能停止,緊緊抓住蘇吟歌前胸的衣襟,手上的血,把蘇吟歌的青衫染得血色斑斑,“他來了,他在這裡。”

  “誰,是誰來了?”因為顧青瑤的驚惶和恐懼,連蘇吟歌的聲音也都有了顫抖。

  葛千軍也站在房門前大叫道:“姑娘,你幹什麼拿劍割你自己的手?”

  顧青瑤用力推開蘇吟歌,面無人色地沖進房裡,打開櫃子,把裡頭的東西一件一件拼命地拋出來。直到看見自己尋找的目標,一個捆紮得很緊的小小的油紙包,這才如得救命法寶一樣,緩緩地坐在一邊的椅子上。

  葛千軍瞪大了眼,用看瘋子的眼神望著顧青瑤,心裡也正在猜度這個女人是不是有點兒瘋。

  蘇吟歌走進房來,靜靜地坐在顧青瑤面前。

  他看出顧青瑤的驚恐畏懼,知道此時,任何刺激都會對她造成傷害,就不再喚她。只是沉默地拉起顧青瑤受傷的手,望著顧青瑤掌心裡的鮮血,他的眼也似在一瞬間通紅了起來。但他仍然不說話,只默默地為顧青瑤上藥。因為僅有一隻左手,上藥的動作,笨拙而緩慢,但他卻做得無比專心。時不時抬頭用溫柔而堅定的眼神望向她,對她柔和地笑一笑。

  整個天地都似因為他而變得沉靜安定了。包紮好傷口後,蘇吟歌仍然不說話,只是無聲地用雙手握住她受傷的手,靜靜地等待。

  溫暖就這樣一點一滴悄悄地從他的手流向她的手。

  他的手掌一直輕柔而堅定地呵護著她的手,不肯鬆開,不願鬆開,再不讓被他用滿腔心血呵暖的手,複又冰涼。

  蠟燭燃盡了一根又一根,駱英風昏昏沉沉,醒了又睡,睡了又醒。葛千軍起起坐坐,來來去去,在房間裡踱了不知多久。

  月亮從東升起,眼看又要自西而落。

  可是蘇吟歌一直不動,他全身都發麻,但神色仍舊安詳柔和。似是可以就這樣永遠等下去,無論千年萬載。

  顧青瑤狂亂而驚惶的眼神終於在一夜之後,漸漸地沉靜清晰了下來。輕輕動了一下左手,卻覺蘇吟歌的手握得那麼緊,似是永永遠遠也不肯放手一般。心頭,忽然就安定了許多,給了蘇吟歌一個讓他安心的笑容,不再抽回左手,僅用右手,略有困難地打開了這一直包得緊緊的油紙包。

  裡面是一塊染血的裙裾,當初滾燙鮮紅的血,如今已呈黑色,一若那已然冰冷死亡的情。

  就連葛千軍也忍不住湊過來看,才看了兩三行字,已然驚叫道:“你就是顧青瑤?你被宋劍秋休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外頭都只傳宋家少夫人生病,不見客啊!”

  蘇吟歌眼中淩厲的光芒一閃,就是那個人,傷她至此嗎?

  顧青瑤卻覺心中一凜,失聲叫道:“他沒有對外人宣佈嗎?那他絕不會放過我的。”一時之間,神色慘然。

  “為什麼?”蘇吟歌只覺得如千斤大石壓在胸前,呼吸都無法自如,幾乎是用盡全力地問了出來。

  顧青瑤神色悲苦,“宋家與顧家,都丟不起這樣的臉。他縱然心中已不再喜歡我,也不肯讓曾是他妻子的我,在外頭飄泊,與旁人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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