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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蘇吟歌又是驚又是痛,全不理駱英風和葛千軍都睜大眼睛在一旁看著,站起來,伸出手臂,將顧青瑤單薄的身子呵入懷中。心中只在痛恨,那個叫做宋劍秋的男子,傷她竟如此之深,“青瑤,你不用擔心,休書已成,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他又怎能管得到你?”

  顧青瑤苦苦地一笑,這天性仁厚的蘇吟歌,哪裡知道那高高在上,習慣強權的宋劍秋行事之霸道。這一紙休書,豈能擋得住他。心頭忽然一動,拉著蘇吟歌的手猛地一用力,觸動傷口,奇痛鑽心,她卻渾然不覺,“娶我吧!”

  蘇吟歌渾身劇震,“什麼?”

  顧青瑤仰臉望著他,眼中閃著奇異的光芒,“娶我。以宋劍秋的身份,無論如何他也不可能容忍把一個已嫁給別人的女子奪回來,繼續做自己的妻子。”

  蘇吟歌凝望著顧青瑤,眼神無限深情,但他卻在搖頭,聲音裡有淡淡的悵然,但卻還有更多的溫柔,“青瑤,你不必這樣委屈你自己。”

  顧青瑤用力搖頭,急道:“我不是委屈,我是……”

  蘇吟歌淡淡地一笑,“無論如何,我會保護你。”

  他只是一個不會武功,沒有勢力的大夫,可他淡淡地道來,字字如春風拂面,叫人心中頓時安定。又如利箭離弦,決無更改,再不回頭。這樣溫柔而堅定的話語,竟別樣地震撼人心,連顧青瑤,也在一怔之下,竟忘了把說了半句的話說完。

  蘇吟歌輕輕地放手,顧青瑤卻本能地反手一握,想要去追尋這叫她依戀的溫暖。

  蘇吟歌安撫似的拍拍她的手背,“我要找些東西。”一邊說一邊開始翻箱倒櫃,小小的房間裡,不過一櫥一櫃兩隻箱子,並沒有什麼旁的放東西的地方。蘇吟歌把櫥櫃裡的東西一件件扔出來,翻得一塌糊塗。

  顧青瑤忍不住走過來說:“找什麼,我幫你。”

  “我在找……”蘇吟歌想了一想,才繼續說道:“找很多東西,樣子各不相同,一時說不明白。不過,我想你是武林中人,知道的也多,只要一看到,就自然知道那是我要找的東西了。”

  這個回答太莫名其妙了,顧青瑤聽得不免一愣。但她知道蘇吟歌的為人,他是絕不會故弄玄虛的,既然這樣回答,那就自有他的理由。便不再問,走到一旁,打開箱子細細查找。不一回兒,她就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伸手自箱中,取出一根七彩奪目的羽毛,眼中滿是震驚,“這、這、這難道是……”

  “是前輩奇人火鳳凰的鳳凰令。”葛千軍大嗓門地吼了出來,人隨聲到,撲至近前,“一些東西,一些東西,那就是不止一件了,你都還有些什麼?”一邊吼一邊毫不客氣地伸手亂翻,就連駱英風也已經驚得從床上坐了起來,顧青瑤也震驚得忘了阻止葛千軍的無禮。

  經過兩個時辰徹徹底底的搜索,除了駱英風躺著的床沒動之外,房間其他的地方,所有的東西都被葛千軍旋風般地翻了一遍。然後他對著眼前一大堆寶貝,游魂似的喃喃自語:“我的天,少林神僧親佩的檀香佛珠,武當長老才有的玉如意,丐幫的金碗,慕容世家的青天令,無名組織的還恩符,長江十三寨總瓢把子的翻江印,連當今權威最重的瑞王府的印信你都有。你你你,你到底是誰?”

  蘇吟歌臉上略有喜色地問:“這些東西是不是真有用處?”轉臉又望向顧青瑤,“可以保護你嗎?”

  “足夠了足夠了,十個宋家也可以應付了。”葛千軍大喊,“這些寶貝你到底是從哪里弄來的?”

  蘇吟歌一邊思索一邊說:“這個佛珠是五年前,我在泰山上,看到一群人打作一團,一個和尚滿身是血地倒在地上,沒有人顧得上理會,我就上去救了他。後來那和尚說我能在刀光劍影中不顧生死地救人,十分難得,就送給了我。這玉如意也差不多,我在江南一處小鎮上行醫,一個道士騎著馬沖進來,跌在地上,就動不了了。別人怕江湖仇殺,全跑了。我是醫者,不能袖手旁觀,就救了他,後來他就送了這個給我。我以前常義務到牢房裡,給那些無人理會慘受刑罰的犯人治傷。遇到的最凶的一個人,明明一身是傷,卻還揮著幾十斤重的大枷,胡亂砸人,不肯讓人接近。我給他砸了好幾下,差點兒散了一身骨頭,可是我看出他傷得很重,要是不治,一定會終身殘廢。所以我也顧不得疼,在牢裡和他講道理,講了足足一個時辰,他才肯讓我靠近,為他治病。三天后,他半夜裡把我從床上叫醒,說他是什麼總瓢把子,被弟兄們救出來了,扔了那東西給我,就走了。那金碗來得更是莫名其妙,我在破廟裡看到一個病重的乞丐,當時他已經昏迷,全身長瘡、流膿發臭,我救了他,然後他就留給我一個金碗。我就不明白,有金碗,他還要當乞丐幹嗎?瑞王七年前在邊關指揮作戰時受毒箭所傷,我正好在邊城行醫,聽說戰場上死傷無數,軍醫不夠,就去幫忙,幸運地給瑞王治傷成功。戰勝後,我不肯隨王爺回京,他就把印信給了我,說有事可去找他幫忙,還有那個青天令……”

  蘇吟歌說得很慢,一邊說一邊現出苦苦思索的神色。對他來說,救人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救過了也就忘了,如今要把往事一一記起來,實在無比辛苦。

  顧青瑤知他至深,不忍他頭疼,柔聲地說:“想不起來就算了,不過都是些你救的人罷了。”

  “不過都是些他救的人罷了?”葛千軍不敢置信地叫出來,“你知不知道這些人是什麼身份;你知不知道,這些信物代表多大的權力和財富;你知不知道……”

  “那又如何?”顧青瑤淡淡地打斷他,悄悄握住蘇吟歌的手,“吟歌本就是只為救人而救人,被救的是誰,又有什麼關係。這些東西,他也不過是扔在箱子底,原不打算用,差不多也快忘掉了,如果不是為了我……”說到這裡,略有歉然地對蘇吟歌一笑。

  蘇吟歌用力回握她的手,十指交纏間,柔聲地說:“能夠幫助你,才是我最大的幸事。”

  “可是,可是……”葛千軍還想說什麼。

  “千軍,別說了。”駱英風正色喝斥,半坐在床上,對著蘇吟歌深深地行了一禮,“我一生爭強鬥狠,只以為凡事需以武力解決。今見先生仁厚之行,才知古人說仁者無敵,竟是真正的道理。今日有幸遇先生相救,我無以為報,也願再送先生一件信物。”說著自腰間取出一塊純黑的鐵牌,輕輕放在床頭,“此物為我漕幫信物,先生以後若有所需,只要執牌沿江尋任何一個漕幫弟子,即可解決。”

  蘇吟歌不適應他這般鄭重其事的道謝,想要婉拒,卻又略一遲疑,回頭望向顧青瑤,有些忐忑地問:“這些加起來,真的可以保護你嗎?”

  “可以。”顧青瑤明眸生輝,“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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