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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你來得正好,我本來就想叫你來,又怕驚擾了宋嫂。”蘇吟歌聽到聲息,轉臉看到顧青瑤,立刻開言呼喚。

  顧青瑤心亂如麻,站在原地,正不知所措,聽了蘇吟歌這句話,更是愕然。如此詭異的情形,被自己撞破,他怎麼還說得出這樣自然的話。

  “你站著做什麼?過來啊。”蘇吟歌見她不動,只覺得莫名其妙。

  顧青瑤只是目瞪口呆地站在原處,不知所措。

  一陣笑聲放肆地響了起了,那坐在椅子上的女子,笑得張狂而肆意,全不理自己連下裳都沒有穿好,一邊笑一邊說:“蘇先生,我怎麼不知道,你有了夫人了。早知道,我就不來了。”

  顧青瑤聞言又羞又惱,但生平還是第一次碰上這樣全不管禮法,放肆到這種地步的女人,氣得手足冰涼,恨恨地瞪著蘇吟歌。

  蘇吟歌仍是莫名其妙,口中卻在低斥道:“林姑娘,不要胡說,她是我的學徒。”

  “學徒?”林豔如微側著頭,挑高了眉頭,看向顧青瑤,眼中滿是不信。

  憑顧青瑤與蘇吟歌的關係,還遠遠不到她來發作指責蘇吟歌品行不端的地步。正要跺腳甩手一走,又聽到蘇吟歌的叫聲:“還呆站著做什麼,不是你說要好好學醫,將來壓過我嗎?”

  “學醫?”顧青瑤瞪大眼,望望蘇吟歌,又望望林豔如,不敢置信地叫道:“你是在治病?”

  “不是在治病,我幹什麼?”蘇吟歌也不客氣地反瞪口她。平日裡很是聰明的女人,今晚怎麼變得這樣不知所以。

  顧青瑤怔怔地望著蘇吟歌,蘇吟歌滿臉的莫名其妙回視著他。眼神澄澈,如麗日晴天,不見一絲一毫的雜質陰霾,坦然得倒叫顧青瑤平生起愧悔之色。只覺得在這個坦蕩君子面前,自己那般的想法,實在太過陰暗污穢了。一時連責問“是什麼病需要半夜三更,裸身相對”這樣的話都忘了,一聲不吭地走近過來,借著燈光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再也掩不住臉上的震驚。

  林豔如冷笑一聲道:“怎麼?沒見過我這種女人,我這種病?”

  顧青瑤情不自禁地移開目光。

  蘇吟歌卻把手中的燈往顧青瑤手裡一塞,低聲說:“舉高些,看清楚。”

  聲音裡有隱隱的喝令,迫得顧青瑤不得不注目去看,心中又是驚又是窘,紛紛亂亂。

  “心不正,意方邪。男女之防,禮教大倫,在必要時,我們醫家都顧不得。今日只是一個女子,你就這個樣子,他日若遇上男子,受傷得病,要你貼身為他處理病情傷勢,你是出手相助,還是袖手不理?”蘇吟歌低聲喝斥,“現今,這些病也不少。我雖坦蕩,但終究有礙人家女子清譽,你仔細學了醫治之法,將來由你來診視,也方便得多。”

  顧青瑤羞得紅了臉,一語不發。

  林豔如只管笑,“罷罷罷,人家正經的女人,誰肯治我這種狐狸精。那些專治這種病的大夫,哪個不是猥瑣奸滑,乘機佔便宜揩油也罷了,最怕那不懂裝懂胡亂開藥,欺負我們這些得了暗病,不敢吵出來的人。也就你一位蘇先生,肯真正治我們的病,還給我們留面子,容我們深夜無人時來看診。只不過,我是沒有清譽可敗壞了,只怕平白壞了蘇先生的清白名聲。”

  蘇吟歌也不和她鬥口,只是細看她的病勢,口中還輕輕地解釋著。

  顧青瑤不得不看,耳旁聽蘇吟歌一句句說來,因近日學醫已有成就,聽他詳解,句句切中要害,引得心中震動,把腦中醫理一一拿出來印合,漸漸地倒將羞窘給忘了,眼神也自林豔如的身上,悄悄地望向蘇吟歌的臉。

  蘇吟歌全然不覺,林豔如卻氣定神閑,揚眉側首地看著顧青瑤。而顧青瑤卻也因著看蘇吟歌太過專心,倒也同樣沒有發覺。

  “林姑娘,你沒有照我說的好好休息。”

  林豔如站起來,一邊整衣一邊說:“休息?我這種人,不接客,吃什麼?喝什麼?”

  “林姑娘!”蘇吟歌厲聲叫道。

  連顧青瑤都被他這一聲叫,嚇了一跳。蘇吟歌對待最頑劣的病人都素來好言好語,從不這樣疾言厲色。

  “知道了,知道了,我這種病,自己再不知愛惜,不但誤了自己,還連累了別人。你醫者父母心,看不得我這妖精害人,當初就別出手診治我。”林豔如笑著飛了個媚眼給蘇吟歌。

  顧青瑤不自覺地沉了臉,看不慣地哼了一聲。

  蘇吟歌卻連眼神也沒變一下,“姑娘這病本來是你的隱私,如果你不加愛惜自身,也傷到旁人,那我就要把你的醫案貼到你那豔花樓的大門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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